莊海歎了口氣:“算了,明天再來吧。”
三個人隻能悻悻地返回。他們的影子被夜色拉扯得細長、扭曲。
第二天一早,莊海三個人就帶著碟子來到了那家小店。
“老板!這張碟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峰怒氣衝衝地責問正在打掃的店老板。
店老板訝異地看著他們三個,吞吞吐吐地說:“難道……你們也……也接到了電話?”
三個人同時一怔。莊海問:“你知道我們會接到那個電話?”
老板放下手中的掃帚,慢慢地坐了下來:“沒想到,你們真的接到電話了,這一切,難道真的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臉色一片鐵青,似乎被巨大的恐懼掐住了喉嚨。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頭告訴我們。”李昂走上前問。
店老板盡量讓自己定下神來:“昨天下午,我進了一批新的DVD碟。在整理碟片的時候,我發現幾張DVD碟片中夾了一張VCD碟,就是這張《午夜凶鈴》,我當時感到奇怪,因為我並沒有訂這張碟子,就打電話問供貨方,但他們也說不知道。出於好奇,我在吃晚飯前看了這張碟片,結果,碟子剛一放完,電話鈴就響了。我接起電話,先是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傳出一個女孩的聲音,她隻說了一個詞,我聽不懂。後來我打電話問我的一個朋友,他告訴我那是日語,意思是‘七天’……你們,難道也接到了一樣的電話?”店老板說完這段話,打了一個冷戰。
三人麵麵相覷,幾秒鍾後,周峰問:“那……你還租給我們?”
“我本來以為是不是誰湊巧跟我開的玩笑,再加上你們又說要看恐怖的片子,我就……可我真的沒想到你們也會接到那個電話!”
“這麼說,除了你之外,我們就是第一個租這張碟子的人?”李昂問。
店老板點點頭,又神色緊張地說:“你們說……七天之後,不會真的發生什麼吧?”
三人無言以對,莊海拉了他們一把:“算了,我們走吧。”
走出這家碟子店,幾個人都沒有說話。這件事,實在是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分鍾,周峰突然說:“我想到一個主意,可以試一試這張碟子是不是真的有鬼。”
莊海和李昂停下腳步望著他。
“我們再去找一個人來看一遍這張碟子,看電話會不會再次打來。”周峰說。
“我們還沒搞清楚這張碟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樣做,合適嗎?”莊海說。
李昂想了想:“我覺得可以試一下,反正我們現在也不知道七天之後是不是真的會發生什麼,就別管那麼多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周峰頓了一頓,說:“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李昂和莊海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三個人隨機地去找一個人,就誰都沒有事先做假的可能性。
在學校的運動場,三個人見到了正在打籃球的顧洋——這是他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和莊海同在中文係。
“一個人練球呢。”莊海走上前和顧洋搭話。
“閑著沒事,今天上午又沒課。”顧洋問,“你們呢?”
“我們剛租了張碟子,準備回去看呢,你要不要一起去?”周峰說。
“什麼片子?”
“恐怖片。”
“大白天看恐怖片?太沒氣氛了吧。”顧洋皺眉。
“那你……去嗎?”莊海生怕顧洋說“不”,這附近沒看到他們認識的人了。
顧洋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兒,走吧。”說完抱住籃球。
周峰和李昂鬆了口氣——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找到“試驗者”。
到了他們合租的房子,三個人迫不及待地請顧洋坐下,將碟子再次放入影碟機。
同樣模糊不清的恐怖畫麵,周峰三人又硬著頭皮看了一遍。
十幾分鍾後,碟子放完了。
“怎麼?這就完了?這是什麼呀!不就是翻版《午夜凶鈴》裏那盤錄象帶嗎?”顧洋不解地望著莊海,“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莊海他們根本沒心思搭理顧洋,三個人都神情緊張地盯著茶幾上的電話機。
果然,電話鈴聲又準時地響起。周峰、莊海和李昂互相對視了一眼,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顧洋望了他們三人一眼,又看看電話機:“你們在玩什麼花樣?仿造《午夜凶鈴》裏的情節?”
“你去接一下電話吧,顧洋。”莊海說。
顧洋笑了笑:“你以為我不敢啊?”說著便站起身走到茶幾旁,接起電話。
接下來,莊海三人看著顧洋對著電話聽筒“喂”了半天,最後聽到他說了一句“你說什麼”——不用問,他們也知道他聽到了什麼。
顧洋掛了電話後,坐到沙發上:“剛才有個小女孩對我說了句什麼……‘拉那’?這是什麼意思?”
“是日語裏的‘七天’。”李昂說。
“什麼?‘七天’?”顧洋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說實話,你們開的這個玩笑也太拙劣了點!那個‘貞子’是誰裝的?”
莊海他們已經失去了跟他解釋的力氣,三個人呆坐在沙發上,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顧洋走後,三個人用了接近兩小時將房子搜了個底朝天,最後排除了有竊聽器、監視器等物品的存在。
“我看這件事是有點邪門。”莊海說。
“我們找了顧洋後,直接就到這裏來了,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啊!可電話還是……”周峰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李昂沉默片刻後說:“我看,我們得報警。”
莊海說:“我也想過,可是說出去警察會信嗎?這種事情……連我們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不管怎麼樣,還是試試吧,也許公安局曾經接到過類似的報案呢?也許我們並不是第一批看碟子的人。”李昂分析。
“就這麼辦!”周峰和莊海拍板。
三個人坐出租車趕到市公安局,向工作人員詢問刑偵科的辦公室。
刑偵科在三樓,三人風風火火地趕過去。
在爬到二樓樓梯拐角時,周峰和李昂並沒有注意周圍,一個勁地向上走,但莊海卻在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正在掃地的清潔女工,他停下腳步。
他發現這個清潔女工正在以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他們,他似乎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一絲恐懼。
周峰和李昂發現莊海停下來後,他們也返了回來。
“阿姨,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們。”莊海忍不住問。
清潔女工緊鎖的眉頭間有一種捉摸不透的迷茫,她遲疑片刻後,問:“你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事?”
三個人同時一怔,莊海問:“怎麼了?”
清潔女工不停地搖頭,似乎感到難以言喻。
“阿姨,你直說吧,沒關係的。”周峰說。
清潔女工再次望了他們幾秒鍾後,說:“你們的臉上透著一股陰氣……你們……是不是惹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幾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不知道這個四十多歲的清潔女工是怎麼看出他們臉上有“陰氣”的,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那……我們該怎麼辦?”莊海無助地望著她。
“我不知道……我很少遇到這樣的事。”清潔女工明顯地不想再說下去了,她繼續埋頭掃地。
三人不敢懈怠,立刻來到刑偵科辦公室。
刑偵科的江警官接待了他們,三個人中口才最好的莊海向江警官詳細地敘述了整件事的發生過程。
聽完後,江警官眯起眼睛望他們。
“我不覺得你們像那種無所事事的閑人,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理解你們這種無聊的行為。”江警官說。
“無聊的行為?”莊海急了,“警官,你該不會認為我們會上公安局來開玩笑吧?”
“這正是我現在在想的問題。”江警官說。
“警官,我們是來報案的,你總不能不管吧?”周峰湊上前說。
“報案?你們叫我怎麼立案?來自電話裏幽靈的威脅?簡直荒唐!”江警官火了。
“我們可以馬上把碟子拿過來給你看……”
“行了!我沒功夫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無聊遊戲!作為一個大學生,居然相信這種迷信的傳說,我看你們真該好好反省一下,讀的書都用到哪裏去了!”江警官教訓起人來。
“可是……”
“好了,我還很忙,你們回去吧。”江警官不耐煩地揮揮手。
三人隻得悻悻地離開公安局。
“我就說警察不會相信吧。”莊海歎氣。
“真該死!居然根本不聽我們解釋!他以為我們會無聊到上這兒來尋開心?”周峰想罵街。
“算了,換成是別人跟我們說這件事,我看我們也不會相信。”李昂說。
“那我們該怎麼辦?就這樣坐以待斃?”周峰說。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要是敵人是個人,我們還能有所防範,可是……”李昂說不下去了。
“算了,既然我們都想不出來什麼辦法,不如幹脆別去管這件事了,反正電話那頭也沒說七天之後究竟會怎麼樣。也許真的是誰跟我們開了個大玩笑呢?”莊海說。
周峰和李昂都低著頭不吭聲。
“好了,忘了這件事吧。我下午還要上課呢,我要回去準備一下了。”莊海拍了拍他倆的肩膀。
之後的幾天,三個人都像約定好了似的,對這件怪事隻字未提,一樣地學習、生活,就像從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雖然口頭上沒說,但他們誰也沒忘記——第七天,正在一天天逼近。
第七天晚上,真的會平安無事嗎?
轉眼間,這個恐怖的日子就到了。
一起吃晚飯時,周峰終於忍不住了:“今天晚上……就是第七天。”
正在喝湯的莊海放下碗:“我也正在想這件事。”
“我們真的不做點兒什麼?”周峰說。
“我今天晚上要上晚自習,和這麼多人在一起,我不相信還會遇到什麼怪事。”莊海說。
周峰遲疑了一會兒:“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你到我們係上去上晚自習?”莊海想了想,“也行,反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沒人發現。”
“李昂,你要一起去嗎?”周峰問。
李昂用手撐著頭:“昨天起我就感冒了,今天還有點發燒,我看今天晚上我隻能臥床休息了。”
“你一個人在家……不怕?”莊海問。
李昂苦笑著說:“要真是有幽靈要殺你,你跑到哪兒又躲得掉?再說我今晚要是不休息,怕是鬼不來找我我也沒命了。”
“你吃藥了嗎?”周峰摸了摸李昂的額頭。
李昂點點頭:“我回去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那你小心點。”莊海叮囑道。
“我知道。”
吃完飯,李昂一個人回宿舍,周峰和莊海去上晚自習。
中文係是個大係,和上百個人同處一室,周峰和莊海心裏踏實了不少,但盡管如此,教授在講台上口若懸河的精彩演講,他們也沒聽進去半句。
九點半,晚自習結束了,周峰和莊海一起回住所。
在用鑰匙開門的時候,莊海聽到屋內傳出一片“嘩、嘩”聲,卻聽不到任何說話的聲音,突然間,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李昂出事了!
莊海趕緊推開房門,周峰和他一起衝進來——猛然間映入眼簾的景象幾乎令他們兩人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
電視機“嘩嘩”地開著——隻有一片雪花圖像,李昂一動不動地倒在沙發上,臉已經被抓得稀爛,鮮血淋漓,和《午夜凶鈴》裏的遇害者一模一樣。
莊海感到腦子一陣暈眩,他想喊,卻覺得喉嚨像被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半分鍾後,兩人一起鼓起勇氣走到李昂的身邊——經過判斷,李昂確實已經死了。
周峰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天啊!他死了!他真的在七天之後死了,和電影裏一樣!”
莊海關掉電視:“我們得馬上報警。”
周峰趕緊點頭——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驚恐地望著莊海:“我們倆也看了那張碟子,為什麼我們沒事?”
莊海想了一會兒:“你忘了嗎?我們倆比李昂遲看一小時!”
周峰猛然驚醒:“對了,我們倆大概是在十點半看完的這部片子,然後接到了電話,也就是說……”他抬起手腕看表。
九點五十分。
“再過四十分鍾,就到我們倆的時間了。”莊海顫抖著聲音說。
周峰覺得後背一涼,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我們……難道也會……”
“等等!”莊海猛地抬起頭,“周峰,你想起了嗎?最先看這張碟子的並不是李昂,而是那個店老板!他說他在下午就看過了,也接到了電話!”
周峰張大了嘴,和莊海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像發了瘋似的衝出門。
兩分鍾後,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到了那家碟子店——店裏亮著燈,沒有一個客人,店老板也不在。
“上樓去找!”莊海說。
兩人在狹小的木樓梯上攀爬,莊海走在前麵。
快到樓梯頂端時,莊海站著不動了。
周峰的心一緊,他低聲問:“你……看到什麼了?”
莊海沒有說話,他爬上了三樓,周峰跟在後麵。
他們又看到了和剛才近乎一樣的一幕——電視機開著,店老板斜倒在皮椅上,滿臉抓痕和鮮血。
周峰瞪大了充滿血絲的雙眼,他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莊海壯著膽子走上前兩步,他注意到店老板臉上的血早就幹了,顯然已經死了不止一會兒。
莊海不敢再看這具猙獰可怖的屍體,他轉過頭吐了口氣,對周峰說:“我們下去吧。”
但周峰卻像失控的野獸一樣大喊大叫起來:“天哪!他們倆都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誰也救不了我們!”
“冷靜點!”莊海按住他的肩膀,“我們靜下來仔細想想,會找到方法救自己的!”
“有什麼方法?如果凶手真的是個幽靈的話,就連警察也救不了我們!”
莊海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我們從頭開始想一下——這件事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按照《午夜凶鈴》這部電影的劇情發生的,如果整件事真的和電影中一樣是一起超越我們常識的靈異事件,而它又和電影中的情節是一樣的……那麼,事情反倒好辦了。”
“好辦了?為什麼?”周峰趕緊問。
莊海盯住他的眼睛。“你記得嗎?在《午夜凶鈴》這部電影裏,女主角最後是沒有死的——因為她在無意中找到了自救的方法,從而避免了幽靈對她的襲擊。”
“是的,我想起來了,這個方法就是……”
“將這盤錄像帶拷貝一份!”兩個人一起喊出來。
“那張碟子就在我們租的房子裏,快回去拿!”莊海大叫。
“不用了。”周峰從衣服口袋裏摸出那張VCD,“我帶在身上,本來是打算交給警察作證據的。”
“趕快刻錄兩張!時間不多了!”莊海看表——十點零五分。
兩人飛奔上街,這個時候的街道已略顯冷清,大多數的店麵都已關門了。
周峰和莊海乘坐一輛出租車沿街尋找能刻錄光盤的商店,但過了十多分鍾都沒能找到一家開著門的。
兩個人心急如焚,莊海再次看表:十點二十分了。
就在快絕望的時候,周峰指著車窗外大叫一聲:“那裏有家店還開著!那裏有刻錄機!”
兩人飛快地衝進那家小複印店,店主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滿頭大汗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