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計未成,又生一計(1 / 3)

傍晚時分,灰蒙蒙的天空象個巨大無比的噴霧器似的灑落下細密的雨絲。然而,一陣西北風吹過,宛如在潮濕的空氣中注入大量的固定二氧化碳,頃刻間細密的雨絲變成細密的雪粒。雨絲、雪粒,交替而下,使本來就不安分的天氣顯得愈發變幻莫溯。

位於機場營區軍人大禮堂西側的寬闊操場上,久遭冷遇的滾輪、懸梯、浪橋、障礙、爬繩和單、雙杠等軍體訓練器材沉默、沮喪而惱怒地一字排列著,象一群被狠毒的繼母驅逐出家門的孩子,孤獨無依,可憐巴巴地在風雨中經受著痛苦的熬煎。但是,唯有操場東側的一個滾輪受到賞識和厚愛,肖飛鴻和李二豹正在滾輪上練得火熱。

原來,李二豹在下午的飛行中,上升動作總是不夠穩定,肖飛鴻根據豐富的飛行經驗斷定,李二豹的問題主要是在飛機上升時對增速角判斷不準確,於是,他和李二豹來到操場,叫李二豹站在滾輪上,他用雙手慢慢旋轉,一邊轉一邊指揮李二豹注意觀察天地線,仔細揣摩判斷增速角的要領。

“飛鴻,你們叫我好找呀!”副大隊長蔣士印滿頭大汗地跑來,下嘴唇緊緊嘬在嘴裏,碩大的喉結一提一落,臉上掛著急切而不滿的神色,“你們不知道現在是‘天天讀’的時間呀?快走,周秘書和王副主任來了。”

“慢!”李二豹跳下滾輪,雙手叉腰,站在蔣士印麵前,顴骨的肌肉由聳動變成了搏跳,好象在被一件鐵杵撞擊,“我說蔣副大隊長,你剛才瞪著兩個大眼珠子訓斥我們不該占用‘天天讀’時間,好,你訓斥的對,我們立即改正,那麼現在那個秘書要侵占我們‘天天讀’時間,這個帳給誰算?”

蔣士印聽了李二豹帶刺兒的話,心中老大的不快,近來二豹這家夥變得越來越不聽話了。好象跟自己有一種對立情緒,其實,我並沒有要求過分的地方嘛。上次,為了貫徹林副統帥突出政治的指示,王宇駿副主任特地從外地一個醫院請來一個突出政治的積極分子,給大隊介紹他如何運用“老三篇”治療精神病患者的經驗。那個積極分子在王宇駿副主任親自陪同下正繪聲繪色地講到精彩處,會議室外猝然爆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呼喚聲:“寶兒——!寶寶——!”這個肆無忌憚的呼喚者是機場附近農村的一個四十開外的女精神病患者。她經常跑到機場營區來,說是他兩歲的兒子被一隻凶惡的老狼叼到這裏來了。李二豹眼珠子一轉,悄不聲兒地溜出會議室,將女精神病患者領到王宇駿麵前,示意地看了那個積極分子一眼,懇求地說:“這位大嫂因為死了兒子,都急瘋兩年了,她三天兩頭跑到機場找她的兒子,不管刮風下雨,她都來,不僅影響我們學習,她本人也非常痛苦。今天正好她碰到了好運氣,給她治治吧?”那個積極分子聽李二豹一說,方才還活蹦亂跳的嘴唇立刻失去了活力,吐出的半截舌頭僵硬得遲遲縮不回去,他駭然地剛要婉言謝絕,但是已經晚了,女精神病患者兩眼直呆呆地瞪著他,象鷂鷹在半空中發現兔子一樣眼皮一眨一眨,一步步向他逼過來,那個積極分子臉色蠟黃地連連後退。他一麵後退一麵含混不清地打著手勢,但是並沒有阻止女精神病患者的進攻。她猛地將那個積極分子摟在懷裏,一麵瘋狂地吻他的臉,一麵不住地說:“可找到我的寶兒了,寶兒,餓了吧?孩子,我的乖孩子,不要哭,媽這就喂你。”她說著就解開上衣扣,掏出一隻羊尾巴似的奶子就往那個積極分子嘴裏塞。在場的飛行員們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用手緊緊捂著嘴,看又不敢看,笑又不敢笑。到底是王宇駿見過世麵,沉著冷靜。他提醒地向那個積極分子喊到:“快朗誦最高指示!”那個積極分子果然如夢方醒地可著嗓子背誦開了“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並趁女精神病患者愣神的一刹那,猛地往下一蹲身子,象掙脫牢籠似的撒腿跑出了會議室。這樣一來,經驗介紹就叫那個瘋女人給攪了。王宇駿氣咻咻地指著瘋女人:“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看不是地富反壞就是走資派,把她送到派出所!”誰知,那個瘋女人非但沒有被王宇駿的恫嚇所趕跑,反而氣勢洶洶地抓住王宇駿的衣服,一麵撕扯還一麵直罵:“你就是叼走我兒子的老狼!你賠我的兒子!”最後李二豹和幾個飛行員把那個瘋女人拉走,一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王宇駿咆哮地指著自己被扯破的衣服,惱羞成怒地要大隊一方麵要調查清楚那個精神病人是真瘋還是假瘋,什麼出身,父親是不是走資派,一方麵嚴厲責令李二豹要作出深刻的反省,並且要在“態度”和“感情”上找原因。李二豹一聽不但不認錯,態度反而還十分強硬:“活學活用,立杆見影,這是林副統帥說的。我把女精神病人帶來,叫他來個現場表演,是為了增強說服力,提高講用效果,有什麼錯?再說,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用現在的詞叫發揚革命的人道主義,也是給他提供新的講用材料,這又有什麼不對?”真是個不識時務的家夥。於是,蔣士印隻是不悅地瞪了李二豹一眼,轉而對肖飛鴻說:“周秘書和王副主任都等了好一會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