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詩經》、《禮記》中反映的先秦時飲食原料(1 / 3)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飲食原料是膳饌酒漿的基礎。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飲食文化生活是豐富多彩,還是貧乏單調,首先取決於飲食原料的種類的多少。中國古代飲食文化發達,飲食品種異彩紛呈,爭奇鬥妍,這固然與其烹調技藝之精湛有著重要的關係,但與飲食原料之豐富也是分不開的。因此,探討中國古代飲食風貌,首先得了解中國古代飲食原料的狀況。

中華民族曆史悠久,在不同的曆史時期,由於科學水平和生產力發展水平的不同,人們對自然界動、植諸物的認識、利用也不同,加之自然生態的變化,人們的飲食原料組成結構以及由此而產生的飲食習尚也在變化。從飲食原料品種講,總的趨勢是隨著曆史的發展日漸增加的,但具體品種之間的比例變化卻很大。例如,後世野生蔬菜、果品、禽、獸在食料中的比例越來越小,像先秦時宴會上必備的鹿、麕(音軍)、雁、砅(音晏),鴿、菖蒲、苦荼等,唐宋以來已不作為必備之物,今天更加少見了。又如上古時作為主食的菰米,宋以後日趨淘汰,今日已鮮為人知。另一方麵,自西漢絲綢之路開辟以後,我國從西域諸國又先後引進許多飲食原料。這些原料與中國原有食料互相配合,經過中國烹飪大師們的巧妙烹製,不斷豐富了中國的膳饌,促進了飲食習尚的發展變化。

我國地域遼闊,各地的地理環境與氣候、物產、差異很大,不同地區的飲食原料品種及比例關係亦有顯著的差別。這對各地方飲食風尚的形成也有很大的關係。

我國先秦諸子百家之書,尚無飲食專著。不過,飲食既是每個人的第一需要,是社會生活中的最普遍的現象,因此那些反映古代社會生活的書籍,也就難免要涉及飲食問題。在先秦儒家的經典中,《詩經》、《禮記》、《儀禮》諸書反映當時飲食原料最多。《詩經》收錄了商朝到春秋時期的三百零五篇詩歌,其中的《國風》多屬民間歌謠,有些直接描寫勞動人民的生活方式,提及稼穡、采集、狩獵、割烹之事,較多地涉及了當時人們的飲食原料;即使出自統治階級的《雅》、《頌》之類的詩篇,因多係宴會或祭祀中的樂歌,也多側重於反映貴族們的飲食生活。《周禮》本是記述周王室官製和春秋戰國時各諸侯國有關製度的書,但其天官塚宰的屬官中“膳夫”、“庖人”、“內饔”(音雍)、“外饔”、“亨(音意同烹)人”、“獸人”,“砆(音意同漁)人”、“鱉人”、“臘人”、“食醫”、“酒正”、“醢(音海)人”、“醯(音希)人”以及地官司徒的屬官“牧人”、“牛人”、“充人”等等,大都是專為王室貴族的飲食生活服務的,從側麵體現了當時飲食原料的豐富。《儀禮》一書,在闡述不同等級、不同身份的人物舉行的各種性質、各種規格的宴會時,也列舉了眾多的飲食原料。我們對上述幾部書中所反映的飲食原料作了粗略的統計,共有一百四十多種。這些記述,基本上可以囊括殷商至戰國時期我國中部地區人民的主要飲食資源,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於動、植諸物的認識和利用情況,而且可以看出當時我國中部各階層人們的飲食結構、風尚和烹飪科學水平。

“五穀”、“六穀”、“九穀”都是上述諸書中經常提到的名詞。什麼是“五穀”?鄭玄在注釋《周禮·天官·疾醫》“以五味、五穀、五藥養其病”時說,“五穀”指的是麻、黍、稷、麥、豆。趙岐注《孟子·滕文公·上》:“樹蓺五穀”說“五穀”是稻、黍、稷、麥、菽。這裏不包括麻,卻有稻,菽又指豆類的總稱。《周禮·天官·膳夫》中又提到“六穀”。什麼是“六穀”?鄭玄的注釋是稌、黍、稷、粱、麥、砇(音孤,菰米)。《三字經》卻說是稻、粱、菽、麥、黍、稷。《周禮·大宰》中又有“……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穀……”的提法。鄭眾說“九穀”包括黍、稷、秫、稻、麻、大麥、小麥、大豆、小豆。鄭玄又說不包括秫和大麥,應包括粱和菰米。上述這些學者的注釋雖然不盡相同,但都沒有超出春秋戰國以前我國已有穀物的範圍。這一點可以從《詩經》等書的原文中得到證明。“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樛,禾麻菽麥”(《詩·國風·豳風·七月》),“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詩·國風·黍離》),“爰采麥矣,沫之北矣”(《詩·國風·桑中》),“王事靡監,不能蓺稻粱”(《詩·國風·鴇羽》);“還,予授子粲兮”(《詩·國風·鄭風·緇衣》),宋儒朱熹說這句詩裏的“粲”指的是上等粟,“誕降嘉種,維秬(ju音巨)維秠(音披),維穈(音門)維芑(音起)。”(《詩·大雅·生民》)這句詩中的“秬”,毛亨說是黑黍,“秠”,毛亨說是一殼中有二粒米的黍,又說“穈”也是黍的一種,幼苗時為赤色;“芑”是幼苗期為白色的黍。《詩經》中提到穀物的詩句比比皆是,從中可以看出,在新石器時代先後定居下來從事農業生產的我國中部地區人民,先秦時期已以糧食為主要飲食原料,而且今天我國食用的穀物,除了西漢張騫等人從西域引進的胡麻、胡豆等少數品種外,在春秋戰國時期已基本齊備。不同的是,當時黍、稷、菽等類比重較大,小麥的比例不如今天多,早已被淘汰的菰米和不再用來做飯的麻籽,在當時則是蒸飯、煮粥的常用穀物。

需要指出的是,殷、周時代被稱為“肉食者”的士、大大以上的貴族,也是以食穀物為主的。作為最高統治者的天子,盡管講究“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二十罋(甕)”,實際上還是以糧食為主要原料。《周禮·天官·膳夫》稱:“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以養王及後、世子。”注曰:“食,飯也,飲,酒漿也,膳,牲肉也,羞,有滋味者。”就是說,王室的食品,首先是飯,其次是飲,然後才是用肉類製作的醓(音貪)、醢、脯、臘以及蔬菜製品菹、齏之類。“凡王之饋,食用六穀。”明確指出王室的主食就是用黍、稷、稻、粱、菰米、麥等製作的。貴族經常飲用的名目繁多的酒和酏(音夷),也是用穀物釀製或煮成的。即使以各種肉類製作的醢(肉醬),也離不開糧食做輔助原料。所謂“珍用八物”(即周代的“八珍”),居首位的叫做“淳熬”,就是拌肉醬的稻米飯;居第二位的“淳母”,就是拌肉醬的黍米飯。《周禮·天官·籩人》稱:“羞籩之實,糗餌粉餈。”鄭眾說:糗是把稻米與大豆合在一起熬成的,餈是把豆子捶成屑煮成的。鄭玄說:此二物是把稻米、黍米搗成粉熬成的。二說雖有小異,但都認為穀物是主要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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