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打擂台英雄聚會 解幽州姑侄相逢(1 / 3)

卻說秦叔寶離了二賢莊,行不止幾十裏,天色已晚,見有一村人家,地名皂角林,內有客店,叔寶下馬進店,主人隨即把馬牽去槽上加料,走堂的把他行李鋪蓋,搬入客房。叔寶到客房坐下,走堂的擺上酒肴與叔寶吃,就走出來,悄悄對主人吳廣說道:"這個人有些古怪,馬上的鞍鐙,好似銀的。行李又沉重,又有兩根鐧,甚是厲害,前日前村失盜,這些捕人緝訪無蹤,此人莫非是個響馬強盜?"吳廣叫聲輕口,不可泄漏,待我去張他,看他怎生的,再作道理。

當下吳廣來至房門邊,在門縫裏一張,隻見叔寶吃完了酒飯,打開鋪蓋要睡,覺得被內沉重,把手一提,撲的一聲,脫出許多磚塊來。燈光照得雪亮,叔寶吃了一驚,取來一看,卻是銀的,便放在桌上。想雄信何故不與我明言,暗放在內。吳廣一見,連忙叫聲:"小二,不要聲張,果是響馬無疑,待我去叫捕人來。"言訖,就走出門。恰遇著二三個捕人,要來店上吃酒。吳廣遂把這事對眾人說了,眾人就要下手。吳廣道:"你們不可造次,我看這人十分了得,又且兩根鐧甚重,若拿他不住,被他走了,反為不美。你們可埋伏在外,把索子伏在地下,我先去引他出來,絆倒了他,有何不可。"眾人點頭道:"是!"各各埋伏。

吳廣拿起斧頭,把叔寶房門打開,叫聲:"做得好事!"搶將進來。叔寶正對著銀子思想,忽見有人搶進來,隻道是響馬來劫銀子,立起身來。吳廣早到麵前,叔寶把手一推,吳廣立腳不住,撲的一聲,撞在牆上,把腦漿都跌出來。外邊眾人呐一聲喊,叔寶就拿雙鐧搶出房門,兩邊索子拽起,把叔寶絆倒在地,眾人把兵器往下就打,叔寶把頭抱住,眾人便拿住了,用繩將叔寶綁了,吊在房內。見吳廣已死在地下,他妻子央人寫了狀子,次日天明,眾捕人取了雙鐧及行李,銀子、黃驃馬,牽著叔寶,帶了吳廣妻子,投入潞州府。

那潞州知府蔡建德,聽得拿到一個響馬強盜,即刻升堂,眾捕人上堂跪稟,說在皂角林拿得一名響馬。關廣妻子亦上堂哭告道:"響馬行凶,打死丈夫。"蔡公問了眾人口詞,喝令把響馬帶進來,眾人答應一聲,就把叔寶帶到丹墀。蔡公看見,吃了一驚,問道:"我認得你是濟南差人,何故做了響馬?"秦瓊跪下道:"小人正是濟南差人,不是響馬。"蔡建德喝道:"好大膽的奴才,去歲十月內得了回文,就該回去,怎麼過了四個月,還不曾回?明明是個響馬無疑。"秦瓊道:"小人去年十月,得了回文,行不多路,因得了病,在朋友家將養到今,方才回去。這些銀子是朋友贈小人的,乞老爺明察。"蔡建德道:"你那朋友住在那裏?"秦瓊就要說出,忽想恐連累雄信,不是耍的,遂托言道:"小人的朋友是做客的,如今去了。"蔡建德聽了,把案一拍,罵道:"好大膽的奴才,焉有做客的留你住這多時?又有許多銀子贈你?我看你形狀雄健,不像有病方好的人,明明是個響馬了。又行凶打死吳廣,你還敢將言搪塞。"叔寶無言可答。蔡建德令收吳廣屍首,就把這一幹人,發下參軍廳審問明白,定罪施行。參軍孟洪,問了口詞,叔寶不肯認做響馬,打了四十板收監,另日再審。

不料這樁事沸沸騰騰,傳說山東差人,做了響馬,今在皂角林拿了,收在監內。這話漸漸傳到二賢莊,雄信一聞此事,吃了一驚,連忙進城打聽,叔寶被禍是實,叫家人備了酒飯,來到監門口,對禁子道:"我有個朋友,前日在皂角林,被人誣做響馬,下在牢內,故此特來與他相見。"禁子見是雄信,就開了牢門,引雄信去到一處,隻見叔寶被木栲鎖在那裏。雄信一見,抱頭大哭道:"叔寶兄,弟害兄受這般苦楚,小弟雖死難辭矣!"忙令禁子開了木栲。叔寶道:"單二哥,這是小弟命該如此,豈關兄長之故?但弟今有一言相告,不知吾兄肯見憐否?"雄信道;"兄有何見教,弟敢不承命?"叔寶道:"弟今番料不能再生了!就是死在異鄉,也不足恨,但是可憐家母在山東,無人奉養,弟若死後,二哥可寄信與家母,時時照顧。俺秦瓊在九泉之下,感恩不盡矣!"雄信道:"哥哥不必憂心,弟自去上下衙門周全,撥輕了罪,那時便有生機了。"言罷,吩咐家人擺上酒飯,同叔寶吃了,取出銀子與那禁子,叫他照顧秦爺,禁子應諾。

雄信別了叔寶,出得牢門,就去挽一個虞侯,在參軍廳蔡知府上下說情。參軍廳就審叔寶,實非響馬,不合誤傷跌死吳廣,例應充軍。知府將審語詳至山西大行台處,大行台批準,如詳結案,把秦瓊發配河北幽州,燕山羅元帥標下為軍。

那蔡建德按著文書,吩咐牢中取出秦瓊,當堂上了行枷,點了兩名解差。這二人也是好漢:一個姓金名甲,字國俊;一個姓童名環,字佩之,與雄信是好朋友,故雄信買他二人押解。當下二人領文書,帶了叔寶,出得府門,早有雄信迎看,同到酒店飲酒。雄信道:"這燕山也是好去處,弟有幾個朋友在彼:一個叫張公瑾,他是帥府旗牌,又有兩個兄弟,叫尉遲南、尉遲北;現為帥府中軍。弟今有書信在此。那張公瑾他住在順義村,兄弟可先到他家下了書,然後可去投文。"叔寶謝道:"弟蒙二哥,不惜千金,拚身相救,此恩此德,何時可報?"雄信道:"叔寶兄說那裏話?為朋友者生死相救,豈有惜無用之財,而不救朋友之難也!況此事是弟累兄,弟雖肝腦塗地,何以贖罪?兄此行放心,令堂老伯母處,弟自差人安慰,不必掛念。"叔寶十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