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有哪門課程象中醫這樣在理論與實踐之間存在如此巨大的差異。原本中醫理論本身就有一定的模糊性,這對於沒有接受過東方哲學,習慣於分析邏輯思維的學生來說是一個難以跨越的泓溝;再麵對臨床千變萬化的疾病證情表現,我們的學生早已是茫然不知所措。規模龐大的科班教育並沒有預期地培養出理想的中醫人才,反觀以前師帶徒式的古典教學模式,似乎還更能教出些精品來。
古人未必比我們聰明,他們埋頭背頌《傷寒論》、《藥性賦》、《湯頭歌訣》,也未必比我們能多領會些道理。但是有一點我們曆來比較忽視:他們是在實踐中學知識,從實踐中找理論;而我們恰好反過來了,學了理論去紙上談兵。真正的將軍是在炮火中培養出來的,臨床的熏淘也應當成為學生成長的搖藍。應此當有學生問及如何去學習中醫,回答是到臨床去學,沒有臨床機會,也應當多看些前人的醫案醫話,這些都是第一手的資料。如果想成為一個會看病的醫生,就應當這樣做。
仔細分析這些病案,你能發現什麼叫精華,甚至連課本和教材都顯得蒼白無力。在這些跳躍的思維和頻頻迸發的靈感中,讀者仿佛如軍人來到了熟悉的戰場。你跟隨他們並肩作戰,與他們一同接受磨煉和考驗。這些遺留下來的病案,往往是前人畢生最為得意的戰役篇章,也可以說是精華彙聚之處。一個醫家的理論特色、診斷要點、治療、用藥經驗在此融會於一爐,如果說學醫有什麼捷徑,不過如此而已。
最早的病案始於淳於意的“診籍“。淳於意又稱“倉公“,和扁鵲齊名。這個人個性很古怪,平時不愛看病,而看過的疑難病情他都會把他記下來,留給後人琢磨。這對中醫的發展可謂一大供獻。可惜他的“診籍“沒有流傳下來,僅在《史記》中有其若幹事紀的記載。自唐宋以後,中醫的著作逐漸多了起來,但是病案的記錄較少,而且大多比較簡略。大量而詳細的病案出現在金元以後,特別是明清時期,病案專著也不斷湧現出來。清代的喻嘉言甚至提出了最早的中醫的完整格式,把他一慣提暢的“先議病,後議藥“的謹慎作風具體化。隨著西方醫學的滲透,解放後中醫發展出現了向西醫靠攏的新趨式,中醫病案即隨之逐漸標準化,直至製定了相應的文件規範。但是一味效仿西醫模式的“病案規範“不僅沒有起到規範中醫的作用,反而使中醫生動的靈魂變得如同僵屍一般,成為中醫發展又一大遺憾。
中醫的學習始終是強調“活學活用“。要解決臨床問題,光有教材的思路是遠遠不夠的,要博覽群書,廣開視野。中醫病案作為前代遺留下來的精華,永遠是取之不盡的資源。但是不同的時代,不同的醫家,其醫療也有不同的水平和特色。這裏建議對於初學者,選擇一些詳盡而通俗易懂的當代名醫醫案入手,如《蒲輔周醫案》、《嶽美中醫案醫話集》、《全國名老中醫經驗選編》等。而且對教材中的醫案也要多多揣磨,其中有許多是醫案中之之精華。待有一定基礎,再選擇一些深入和有特色的醫案,如《名醫類案》、《臨證指南醫案》等研究,對提高臨床有許多切實的幫助。
病案本來就體現出中醫活的靈魂,因此在學的時候更要“活“學。很多病案當中隻是為讀者提供一種思路,至於其具體的用法,則可能因人因地因病情差異而不同。書上說這個方子治療某個病有效,你必須理解它為什麼有效,什麼情況下有效,什麼情況下不會有效,問出幾個為什麼,才算學會了東西。學習醫案醫話好比是進“大補“,比較“滋膩“,切勿貪多,要多多“運化“。
學習醫案還要注意各個不同曆史時期的學術特色,敘述風格,了解他們的大體優勢側重,才能吸取其精華,避其不足。為此,這裏特地選擇了從古至今幾個曆史階斷的不同風格的醫案,略加評述,希望能對此有個大致印象。
(1)戰國秦漢時期
淳於意斷病--神
淳於意治齊人丞相舍人奴,從朝入宮。臣意見之食閨門外,望其色,有病氣。臣意即告宦者平。平好為脈,學臣意所。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告之曰:“此傷脾氣也,當至春膈塞不通,不能食,法至夏泄血而死。“宦者平即往告相曰:“君之舍人奴有病,病重死期有日。“相君曰:“卿何以知之?“曰:“君朝時入宮,君之舍人奴盡食閨門外,平與倉公立,即示平曰,病如是者死。“相即召舍人而謂之曰:“公奴有病否?“舍人曰:“奴無病,身無痛者。“至春果病,至四曰泄血死。所以知奴病者,脾氣周乘五髒,傷部而交,故傷脾之色也,望之殺然黃,察之,如死青之滋。眾醫不知,以為大蟲,不知傷脾,所以至春死。所以至夏死者,脈法曰:“病重而脈順清者內關。內關之病,人不知其所痛,心急然無苦,若加一病,死中春,一愈順,及其時。所以四月死者,診其人時愈順,愈順者,人尚肥也。奴之病得之流汗數出,炙於火而以出見大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