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軍隊指揮權並非趙昰本意,真正讓他放權的,是大腿內側傳來的陣陣疼痛,他隻低頭一看,便看到自己明黃色的長褲上已經占滿了鮮血。
這鮮血來自於自己大腿內側與戰馬的摩擦,這具身子貴為王爺,又是八九歲年齡,怎能經得起如此奔波,這一會已經磨破了雙腿。
讓出了軍權,趙昰附身抱住馬頭,減輕自己雙腿的疼痛,這也隻是聊勝於無的法子,並不能真正起到什麼作用。
楊亮節已經打馬向前,領兵右轉,他要與後麵追殺的敵軍主將形成一個首尾相銜的環形,這樣有利於己軍拖延時間。
後方重步兵早在宋騎散開的瞬間便被江老將軍命令衝鋒,此時距離騎兵纏鬥之地也就三百米距離,若能形成環形,繞個一兩圈便能挺到步兵上前。
重步兵推進,對失去速度的騎兵來說便是噩夢。
二百騎穿破敵人重騎兵,開始右轉奔騰,戰馬高速下右轉,畫出一條長長的弧線,馬匹的身子都是斜著奔跑的。
趙昰整個人仿佛掛在馬上,他已經沒什麼力氣注意前路了,更沒有精力分心他顧,這身子終究才八九歲年齡,跟他熟悉的身體差太多。
因為轉向,戰馬難免踩踏在一些屍體上,濃重的血腥味開始散開,睜眼所見的地上全是紅色的鮮血或破開的內髒,讓本就顛簸的難受的身體更加不適。
“哦——噢……哇……”
一口沒忍住,趙昰吐了出來,這一吐便再也止不住,胃部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便是大腿內側的傷口都沒有那麼疼了,視線中的一切也讓流出的淚水模糊。
“益王。”
舉旗大漢焦急的喊了一聲便要上前,可此時乘騎正在全速轉彎,一個操控不好便要人仰馬翻,在這騎兵大隊中人仰馬翻,那就是被踐踏而死的下場,所有即便他想動也沒那個能力動。
更多的人隨著他的聲音望向趙昰,這些身經百戰的老騎兵具是眼睛一紅,隻覺得心中萬千憋屈無處發泄。
煌煌大宋,怎麼就淪落到如此地步?這益王,有十歲了麼?
“殺。”
不能伸手幫助趙昰,可喊上一聲殺,發泄一下心中的抑鬱還是可以的,二百餘騎中三十多人看到趙昰的慘狀,都忍不住怒吼出來。
這一聲殺,便是一份士氣,耳邊戰友怒吼,便一個傳一個的跟著怒吼,就在元軍千戶長的疑惑中,宋騎士氣大漲。
“速速射殺,奔著王旗而去。”千戶長隻覺得自己之前的選擇忒不明智,可此時就走又心有不甘,於是急忙催促手下行動。
箭矢三五成群的灑向宋騎,因為要射殺騎兵中央的趙昰,隻能拋射,此時又是急速騎行,射出的箭矢力道不足,準度也不夠,並未對宋騎造成多大傷害。
一兩箭間,宋騎已經與元軍首尾相銜,互相咬住了對方的尾巴,兩隊都開始跑圓廝殺,箭矢更是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作用。
蒙古人射箭,靠的是戰馬顛簸起來的刹那挺腰收腹所產生的一瞬間製空感,繞圈奔跑的時候,自然不能產生這種製空感。
失了箭矢,雙方便隻能彎刀長劍的戰在一處,看誰更凶殘了。
趙昰一陣嘔吐,已經喘息過來,可急速繞圈帶來的眩暈感卻越見加劇,根本就不給他喘息的時間,之所以不吐,是因為肚子裏沒東西了。
又轉了半圈,兩軍的騎兵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隊伍的中部開始接觸,刀劍相擊的聲音越見頻繁。
宋軍依舊在努力旋轉,而元軍也如影隨形般的跟著轉動。
那千戶長回身看了一眼,突然瞪大雙眼,怒吼道:“達魯花赤,我們上了宋軍的惡當,背後步兵掩殺過來我們就完了,快撤吧。”
他卻是發現宋軍旋轉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們背對衝過來的宋軍重步兵,才有如此反應。
那達魯花赤回身望了一眼,估計了一下距離,知道此時再不走便真的沒有機會了,便要下令撤走的時候,突然發現緩緩停下的宋軍左翼有些騷動,凝目一看卻是王旗在向那個方向移動。
“向右突圍。”撤退的命令未變,隻是方向略有改動,舍棄了最方便、最近的左側,而是奔著敵軍重頭部隊所在的右路,隻為了那移動的王旗。
王旗動,必然是趙昰在動,趙昰動,卻不是他想動,而是他繞蒙圈了,抱著戰馬脖子還在那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