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盛宴篇(2 / 3)

她說:“一無名青樓女子。”

他注意著她的眉,彎彎如柳葉,深褐色,粗細相宜。她的唇,看起來十分飽滿,性感濕潤嬌豔欲滴一如玫瑰花瓣。有那麼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那一張臉上,沒緩過神來。

當她主動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胸口感覺到了她身體的柔軟無骨及溫熱,他才回神,熱血沸騰。他拈著她白嫩柔滑的小臉說:“你知不知道,你很放蕩?”

她笑得有些不自禁,“那又怎樣?‘食色性也’,天經地義,隻是傳統苛刻,讓女人矜持地虛偽了上百年。”

她愣愣地看著她,這是一個什麼女人,在風月場上呆了多久,怎麼這麼放肆?隨即又恢複本色,問:“你多大了?接過多少客人?”

她眼神裏有一絲隱晦的掙紮,掙脫了一下,想起身,卻又被他按了回來。她潤了潤嗓音道:“如果我說,你是第一個,你信嗎?”

盛夏的園林潮濕而蔥鬱。

她身著淡橘色及踝長裙,化了淡妝,搖曳在通往西廂房的長廊上。

清溪綠間丫鬟小廝魚貫行走,似乎有人對她指指點點,但聽不真切。迎麵走來兩個丫鬟,那長相小巧的先問:“昨晚公子感覺舒服嗎?”

她回答得挺幹脆:“昨晚公子沒和我歇息。”

那粗眉大眼的丫鬟粗聲粗氣地說不可能。

昨晚,她的心有一點微疼,難道是為藍澈?

她的舞帶著妖媚與蠱惑,她的身軀緊貼著他,滾熱而顫栗,她經不住心悸,想抱他抱的更緊些,而他卻輕而易舉地推開她,隻是她忽然瞧見,他麵容蒼白緊繃,那一陣欲咳未咳的忍耐,令她心疼。

他站起來說了聲西廂房有人為你打點一切,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穿過朱蘭玉石,她來到一片梨林,梨辦兒紛繁如雪,繽紛而下。

樹下有人撫笛而吹,笛聲空曠悠揚,藍衣飛卷。

而藍衣人旁邊站著——藍澈,他抱胸而立,較昨天臉色紅潤了一些。

她轉嗔為喜,見藍衣人與他甚是親密,又轉喜為嗔。忽而一切幻影又都消散不見……

屋頂有人。敏銳的聽覺告訴她。

“下來吧,我想我還是雲霄城的人。”

她的聲音在濕熱的午後如冰塊撞擊般清脆悅耳,又仿佛隨著朗朗清風飄蕩回環。

“東主。”

廊上四黑衣人如疾風驟雨般閃掣到她周圍,並單膝跪地,像把她當成女神般敬仰著。

她的感觸立刻像四濺的雨水收不攏,原來她還是大漠的聖女,隻是雙足沾滿了俗世的塵埃。

“你們是來帶我走的嗎?”

她攏了攏淩亂的發絲,傳神地看著這四個彪武大漢,“雲遊四虎。”

四人一時麵麵相覷,從他們的表情上,他們並不樂意帶她回去。憧憬的湖水漸漸平息。她覺得自己的問題好愚蠢,就像一件衣服,被墨沾濕了是不容易洗去痕跡的,她也回不去了。

帶頭的老大說:“東主放心,主上特意派我四人保護您,所以您的處境絕對安全。但請東主勢必為主上完成一個任務,也就是從藍家取得無暇玉雙飛燕。”

她閉眼琢磨著字句的含義。心想,原來那晚藍家宴,所有人都是為無暇玉而來,大哥也不例外。隻是既然他找到了她為什麼不把她帶走?

她忽然如夢初醒地記憶起了許多事情,這些事情在意識裏塵封已久,然而她卻像剛剛發現他們的存在一樣。

城區郊外,大哥教她騎馬。

冬櫻樹下,大哥教她撫琴。

大哥在義父苛刻的訓練中為她解圍。

大哥曾說女孩子的幸福就是安逸的生活,不必參與江湖上的紛爭。

大哥也曾稱讚她,天下舞跳得最美的女孩。

大哥穿著水袖長袍,擁抱她的時候,寬大的衣袖,抬起手臂,像天使的兩麵翅膀……

如果有誰問,為什麼要離開雲霄城,她一定會回答,因為大哥一定會找到她。

為什麼憂傷盡數裂開?

為什麼不把我帶走?就算我的自由、我的愛情都化為泡沫。

這是任性和離家出走的代價嗎?我要的安逸消失了,就如我失去純潔一樣。

“好,我一定會幫義父拿到雙飛燕。”她眼睛裏的光芒格外堅定,“勢在必得。”

靜夜,他們又相處在燈光搖曳,珠簾玉翠中。

他淡淡道:“給我跳支舞。”

“好。”

她輕笑一聲,開始擺動手臂蹁躚起舞。

她跳的很用心,口裏唱著靡麗的曲子。

他坐在雕琢著繁複花紋的高靠背長椅上,交疊著十指,若有所思。

一杯裝在景陶杯裏的人參茶在他的麵前冒著白氣,氤氳著柔和的光。

他的臉白皙而冷峻,鎮定並且沉著。

一曲完畢,他微微張開雙臂,示意擁她入懷。

她踏著舞步旋入他懷中。她聽見他的心跳,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

“好像我們前世見過。”

她傳神地看著他,發現他的臉色很憔悴,微笑也帶著疲倦。

“是嗎?”他嗬嗬笑道:“你真的是青樓女子,怎麼我發現了你眉宇間的貴氣。”

她把頭貼近他的胸膛,一陣強烈的欲望隨著那些荷爾蒙的氣息滲進毛孔,鑽到她的身體裏,靈魂裏。她問:“你喜歡我嗎?”

他故弄玄虛,“你說呢。”

她道:“我不是大家閨秀,不是淑女,你喜歡我嗎?”

藍澈輕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卻認為,淑女雖可愛,但並非我所愛。”說著溫熱的唇舌將她緊緊糾纏。

她撇開他問藍衣女子是誰。

那晚,她看到他們在一起。藍衣女子把臉瞥向暗處說:“澈,今晚你喝多了。”湛藍的衣裳,深不見底的眸子,神秘而沉靜。

“我不在乎。”晚風勾勒出他微笑的弧度,“如果她能因此離開我,未免不是一種希望。”

這個她自然不是她婉婷湘,但會是誰呢?是他的未婚妻高貴的葉翩羽小姐。

她天生就對一切秘密與內幕有無可抑製的興趣,每當揭開一層她就會有掏得珍寶的快感。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偷聽的機會。

清高之藍衣女子道:“爹讓我照顧你,可我現在的醫術還不足以使你恢複,”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不要再近女色,那樣對你無益。”說完,便起身離開。

“小泉。”他叫住了他。

她停住腳步,卻吝嗇地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對不起,澈,爹曾說要我照顧你一輩子,可我的心不屬於這,明天我就離開,謝謝你的關照,告辭!保重!”

風吹散了她的束發,長發傾斜而下如海藻般深邃古樸。她猜測對了,她真是一秀外慧中的女子,那可是他的藍衣紅顏。

從他目送她離開的眼神中,她讀出,原來他看似多情,實則癡情。

他告訴她:“小泉是江南最有名的女藥師,她的父親風前落是中原第一正義山莊的莊主。”並說她武功高強,是個很厲害的俠女。

說著,他溫熱的手,摩挲著她裸著的小腿,她那長長的及踝的紗裙被輕輕地撩起,他溫熱的指尖緩緩地滑過了她細膩的肌膚,指尖是輕巧地碰觸,沿著腿部的線條向上一路延伸,從輕輕的愛撫逐漸深入到用了些許力氣的揉捏。

他的唇舌也絲毫未停消,從她緊閉的眼瞼處,到鼻尖,到色澤紅潤飽滿的唇,再到小巧的耳垂,而後攻擊的點停留在了曖昧的鎖骨處……

往後個把月,她再也沒見過他,他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隻是忘不了那一夜的溫存。

離開雲霄的日子,她真的很累,很空虛。那些偽裝的堅強在現實麵前原來如此脆弱,可以擊毀所有的信念與耐力。

天邊泛起了白,淚無聲地掉。原來當孤獨空虛占據心房,那些灼傷心靈的傷口就會重新裂開,溢出鮮血,痛得撕心裂肺。

誰贈你多情舞,誰賜我玲瓏心?

清晨,她獨自在蓮花池邊散步,遇見了一個灑脫不凡的男子。比起藍澈,他顯得較親切隨和,渾身散發著朝氣,嘴角洋溢著陽光笑容。

他主動找她搭訕,他說,他叫易蕭,是藍澈的結義兄弟,江湖上的朋友,並說,在藍家大宴上,他們見過麵。

她說:“我有映像,你的眼睛和發型很特別。”卻還不知,他是她的白胤哥哥。

易蕭總是時不時地翻過那道高牆,找她聊天。此後,她的生活也不再那麼單調,如被困冷宮的妃子般。易蕭很幽默,總是能逗笑她。她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心底裏希望天天見到他。

偶爾一次,隔著半透明的窗,她看到藍澈沉思在書房的背影,清幽冷寂。她心中好期待,好似一團團流動飄舞的雲霞,但不知緣由,她駐足,逃離似地走開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荷香淡淡,荷花豔豔,荷葉羅裙,渾然一體,相映成趣。

易蕭說;“你等著,我摘一朵給你。”

他淩波躍湖的樣子比起大哥,顯得如此笨拙。大哥的身形如燕般輕盈。

她掩住笑,接過他手中的蓮花,說謝謝。

那一刻,卻恰恰被藍澈看到。

藍澈走過來隻說了聲,“招花惹草的青樓女子,本性難移。”

她杏眼圓睜,神情較激動地說:“對,我是你的誰?我為什麼不可以找別人談情說愛?你又憑什麼管我?你用多少錢把我買來的,我都可以還你。本小姐永遠都不缺錢,我有一座你無法想象的金庫。”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低低的沙啞的甜,說得特詭秘。

他怒目圓眥,一把拽住她的手,額上的青筋曆曆可數,身子前傾,盯緊她道:“原來這就是你們的劣根性。”

兩人雙目交織,電光石火,不肯相讓。

他欲反手給她一巴掌,但被易蕭迅速阻止了。

易蕭低頭對藍澈說,不慌不忙,顯得十分鎮定,“大哥,我想你一直忙於公務,無法陪大嫂,所以我走來陪大嫂解解悶,請大哥別誤會兄弟。”轉而又對婉婷湘說;“大嫂,我從沒見過大哥對一個女孩這麼在乎過。”

他說的很正經,又帶著頑皮的笑,特別是那句,“你才是藍家真正的未婚妻。”說完,他便甩甩額前張揚的發絲,消失在霧靄沉沉的蓮池那邊。

未婚妻?!她心中疑問重重。這是什麼意思?這代表什麼?本想問藍澈,可藍澈也一聲不響地走了,什麼都沒解釋。

從雲遊四虎那打聽,原來藍家生意蕭條,葉家也明裏暗裏想與藍家解除聯姻關係。藍澈一怒之下氣言:“就是娶那青樓舞姬,也比讓你葉家小姐進門強。”眾人聽得言外之意是:藍澈想娶她婉婷湘。雖然是一句戲言,也溢出了藍澈對她的喜愛,哪怕隻有一點點。

她十分堅定地說:“我要幫他,從即日起,你們幫我收集江南商場的所有資料。”

雲遊四虎說:“東主,這偵查工作,我們兄弟不難做到,可您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為主上拿到無暇玉雙飛燕。若沒有盡早拿到或落入他人之手,如果主上怪罪,對你我都沒好處。”

她道:“雙飛燕自然……自然能拿到,而我之所以被奉為東主,你們也是知道的,不必我多說。”

“是是。”雲遊四虎連連點頭道。

她從小就和三個哥哥一樣接受雲霄城的魔鬼訓練。所不同的是哥哥們都有武學體能訓練,而她這方麵失去了,她最主要的課程是理財及商場攻略。雲霄好幾筆生意都由她接過手,她與北宿、西燁、南七並稱雲霄四大護法。隻是外界還不知道,理財有道,詭計多端的大漠東主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雖然盡了力,可藍家最終以破產收場。

其實婉婷心中隱隱知道,讓藍家破產的其實就是義父。但不知義父是為了讓他的買賣衝破中原市場還是想給藍家一個下馬威。總之,藍家敗得一踏塗地。是啊,年紀輕輕又年少輕狂的藍澈怎會是老奸巨猾的義父的對手。有句俗話不是說,薑還是老的辣。

那天,下著滂沱大雨,藍家大院一片蕭條。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室內像被匪徒洗劫一空般,滿地狼藉。她找過很多地方,終於在郊外一處僻靜的青山坡那找到了一臉落魄的他。

當時,她打著油紙傘,提著盛滿小米飯菜的竹籃,穿著亮橙色的及踝百褶裙,在滴答作響的大雨中,猶如一尊女神,華美而秀麗,每一次蹙眉都會讓人神魂顛倒。

藍澈跪在墓碑前,低頭,一聲不吭。

她走過來,說:“即使沒有了財富,你的父母也會保佑你平安。”

她把飯菜放在了他的身邊,他沒有理睬,繼續低頭,一聲不吭。

她把傘移至他頭頂,道:“我隻想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永遠走不出青樓。對了,你身體不好,不能淋雨,更不能不吃飯。”

“你怎麼這麼囉嗦?”他反過頭,冷冷地看著她,那瞳孔裏似乎有冰塊,“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她愣住了,這個人比人稱“冷麵修羅”的二哥哥西燁還冷酷。但既知此點,便有方對付。她說:“如果我愛上你了,是不是該有同情心?再說,你是我的,我怎麼狠心不管你?”

她說話的表情認真到有些天真,他盯著她圓潤珠玉的麵孔狠狠說:“你這個不要臉的瘋女人,告訴我,誰派你到我身邊來的,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何還來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