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2 / 3)

說吧,到底借還是不借?

你當我是金礦呀,不瞞你說,我這兒職工工資還沒著落呢。

什麼?林雅雯有點驚愕。當時她並不知道流管處的真實情況,還以為鄭奉時跟她開玩笑。

是真的,我的職工也半年沒發工資了。鄭奉時很認真地跟她說。

怎麼回事,不是前兩年還風風火火得麼?

鄭奉時笑了笑,你聽過千萬富翁一夜垮掉的故事麼,再說了,流管處還不是千萬富翁,它像一棵大樹,樹幹早就千瘡百孔,茂盛的葉子能阻擋住它的死亡麼?說到這,鄭奉時忽然想跟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談這些有點不近人情,再說如此淺顯的道理林雅雯未必真就不懂。他淺淺一笑,還是吃飯吧,我請客。

那次林雅雯真沒借到錢,後來她從多個渠道了解到,流管處真的沒錢,比縣上好不到哪,唯一的優勢便是人少,又都習慣了市場法則,承受力也比縣上的幹部強。林雅雯四處跑款,把所有的關係都跑了過來,教師的工資還是沒著落,個別學校真的出現了教師停課的現象,形勢令她沮喪。正在她一籌莫展時,鄭奉時突然打電話,說是有五百萬,先借縣上周轉,期限是半年。林雅雯簡直不敢相信。坦率地說,如果不是那五百萬應急,緩解了教師矛盾,林雅雯頭上的那個代字到底能否取掉還很難說,她正是憑借了那五百萬,才把自己的威信一下樹到老高,很快在一向由本地幹部說了算的沙湖縣脫穎而出。她這兩年的所為,在沙湖曆史上可以算是一匹黑馬,而且風頭日上,大有壓過書記祁茂林的架勢。

隻是到現在,那五百萬還有二百萬的欠賬,林雅雯後來才知道,那錢是省水利廳撥下來用於解決職工養老的。當時流管處的改革已提上日程,省廳的打算是把拖欠的職工養老金一次交清,其餘矛盾由流管處自已解決。想不到那錢一周轉,便遲遲的還不了,省廳的計劃逼迫打亂,為此鄭奉時挨了上麵不少批,有消息說上麵幾次都想撤他的職,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接這爛攤子,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流管處的改革拖了下來。而林雅雯這邊,竟然將欠他的二百萬給忘了。

不忘還能咋?縣上又累計欠了教師四個月的工資,黨政機關幹部的工資眼看也不能保證,她算是領教到錢的滋味了。

南湖發生血鬥後,鄭奉時既沒像“121”那樣跳出來,跑省裏,跑縣上,更沒像胡二魁說的那樣,躲在什麼不為人知的地方。他就在家裏,關起門來練字。鄭奉時喜歡書法,早在大學時就師從著名的書法大師謝漢雲謝老,大學畢業時他的書法已在西北書壇嶄露頭角,這些年在本省書法界也算混得一點名氣,偶有南方或香港的愛好者慕名前來索字。一遇什麼不順心的事,他便把自己關在陋室裏,借墨消愁。省廳跟市上聯合召開現場會,鄭奉時雖是參加了會議,但卻一言不發,話都讓開發公司的洪老板說了。林雅雯當時還在會上質問過他,火藥味濃得很,沒想他裝聾作啞,壓根不理林雅雯的茬。

林雅雯現在懂了,鄭奉時玩得是金蟬脫殼,把矛盾全部甩給了開發公司,讓林雅雯跟財大氣粗蠻不講理的洪老板針鋒相對,他自己則坐山觀虎鬥。

會議結束後,林雅雯曾兩次找他,想當麵質問,為什麼要玩這種雕蟲小技,有什麼問題不能坐下來談。卻被告知鄭奉時去了新疆,具體做什麼,接待她的人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一回到縣上,祁茂林便主持召開常委會,會議開得相當沉悶,常委們全都陰著臉,不說話。

“121”事件發生後,縣上形成了兩派意見,一派對流管處意見很大,認為流管處的做法嚴重破壞了沙湖縣的發展環境,應該向省上反映,並堅決予以製止。另一派則顯得溫和,主張不應該把兩家的關係搞僵,至於那幾千畝林地,認為產權屬於流管處,縣上無權幹涉。兩派意見祁茂林都不讚成,毀林的確可惡,但簡單的抗議與鬧事解決不掉任何問題,祁茂林主張溝通,主張在雙方能形成共識的基礎上解決問題。為此他跟鄭奉時談過幾次,鄭奉時的話令他感慨萬端,大家都處在改革時期,各自麵臨的難題既相同又不同。流域毀林是為了重新改造,大片閑置的林地的確沒有效益,如果將它改造成棉花基地或是養殖場,不但能解決大批職工的就業,說不定還能形成新的產業,帶動沙湖經濟的發展。做為縣委書記,祁茂林做夢都想讓沙湖出現新的經濟增長點。他認真看過流管處的改革方案,對開發公司提出的北湖創建棉產業基地,南湖創建種養加一條龍的西北養殖基地很感興趣,要知道,沙湖縣的羊隻很有優勢,但縣上缺乏資金投入,沒法幫農民形成優勢。如果借開發公司的力能把沙湖的種草業和養殖業發展起來,那麼縣上的財政狀況將大為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