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楊七兒讓我們警察打了。我見他時,他在鐵籠子裏養神,神情頗不在乎。楊七兒一定認為,這次跟以前一樣,也不過走走過場,反正他有的是錢。他知道我們警察缺錢,這些年確也從他身上罰了不少,我們的大樓有他的功勞,所以裏裏外外見了他,都很給他麵子。
但這次楊七兒錯估了。
頭暗中跟我說,包不住了,風向怪得很,上麵發了狠。據說這個上麵指的是中央,還說全國統一行動,真正的打黑除惡,怕是沒救了。頭說念及你跟馬六斤的特殊關係,所以沒叫你,不過你可要想清楚,馬六斤要是回來,我可難保不收拾他。
我一下想到玉兒,我怕玉兒跟馬六斤真鬧到分不開的程度,那我這個哥咋當?
頭拍拍我的肩,放心,不會為難你,到時你隻管睡覺,我帶別人去收拾。
我看著楊七兒,有些恍惚。仿佛鐵籠子關住的,不是我理論上的敵人,我明明看見我妹的希望,連同一生的幸福,都讓那明晃晃的手銬子銬住了。一隻鳥還沒飛翔,翅膀就注定讓人剪斷了。我的淚瞬間流了出來。
我決計先找到馬六斤,讓他千萬別回來。這時候我聽到消息,羊下城地毯式的搜查開始了,而且有更確定的消息說,全國變成了一張地毯。
我就是在那夜接到我妹電話的,我妹說她在廣州,本來要去深圳,可飛機耽擱了,閑著沒事,想起跟我打電話。馬六斤呢,他跟你在一起麼?我的聲音急起來,幾乎要衝破嗓子。問他幹嘛,你不是很煩他麼?你馬上回來,一個人回來!哥,別的事我都聽你的,這事你讓我做回主好不。廢話,事情都這樣了,還在乎誰做主。我心裏罵,嘴上更急,他人呢,到底在哪?!哥你那邊還好麼,那事你怎麼考慮了?馬六斤呢,你快告訴我!我的聲音暴跳如雷,幾乎扼製不住內心的衝動。哥,不跟你說了,飛機馬上起飛了,有空再打給你,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電話裏響起一片噪噪聲,好像飛機真的要起飛了,接著啪一聲,斷了。
我握著話筒的手僵在那裏,整個夜晚,我都保持著一種姿勢,被什麼東西懸掛起來的姿勢。
後來我才明白,我是讓一個叫思思的女孩給困住了,我妹曾跟我說,思思不錯,有機會認識一下。當時我沒往心裏去,現在才明白,我妹是有預謀的。我妹不止一次說,要徹底解救我,把我從婚姻的苦海中撈出來。
接下來我的日子開始忙碌,先是大量的晝伏夜襲,一個接一個的地痞流氓被我們關進鐵籠子,接著是沒完沒了的調查取證,等一切忙完後,冬天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我瘦了整整二十斤。在這場鐵拳出擊的行動中,羊下城警局最不起眼的警察瘦了整整二十斤,說出來讓人難以置信。我的那些警兄警弟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驚叫一聲,頭更是心疼我,行動告一段落後,頭對我說,回去好好睡一覺吧,睡醒找我領獎。後來我果然去北京領了一次獎,我被評為這次行動中全省唯一的鐵警察,最硬的一條理由就是我瘦了二十斤。
抱著獎杯推開門,猛地發現小三媽媽坐在屋子裏,她的身邊,羞羞答答坐著一位抬不起頭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