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媽媽的失蹤我一直沒跟小三說,我拿這事兒平衡自己,褲襠巷多出點事,我就能平衡些。
好在小三也沒問起過。她一回來,就把注意力收回到我身上。那晚馬大帥剛走,她便獅子一般撲我懷裏,邊咬我邊說,還是你好,還是你讓我覺得踏實。到這兒你應該明白,我跟小三的婚姻是怎麼維持的,我是個不太貪戀床笫的男人,但在小三麵前,我沒法抵擋。後來我漸漸明白,維係男人跟女人關係的,說穿了還是床上這檔子事。如果你在床上不煩一個女人,那就注定離不開她,這樣說來,我還猶豫什麼?
我們的確做的很頻繁,幾乎把欠下的都補了回來,最後小三說,還敢說我不愛你?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說小三,少在我麵前談愛,這字讓我惡心。
小三說我跟你想的一樣,不過我還是想哄你開心,就讓我再說一次吧。我知道小三又要走了,她每次一說愛就是一個信號,她煩了,她總是容易走向煩。果然不久,小三不見了,據說這次是跟一個流浪藝人走的,那家夥唱一口好歌,歌聲能在幾裏外打動你,他租了劉寡婦的房子當據點,專門把歌唱給小三。打動小三的我想還有他那頭亂發,還有那渾濁不清黃河水般的眼神。事後劉寡婦跟我說,小三這種女人,天生是挨百X的。我想不是,褲襠巷沒人懂小三,包括我在內。但我想小三是懂愛的女人,像我母親。
我現在擔心小三媽媽。
我一直沒有勇氣把小三媽媽的事說出來,多少年來,這事一直壓得我喘不過氣,但我又能說什麼呢?真要讓我說,又覺什麼事也沒有,真的沒有。
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她。
秋雨過後,冬天的第一場雪到了。羊下城是最見不得雪的,平日毫不起眼的羊下城,一見雪,立馬變柔軟了,有風骨了,多情得讓人不忍目睹。我推開窗,耀眼的白向我撲來,那是怎樣一種白呀,嫩嫩的,晶晶的,令人暈眩,令人癡醉。羊下城不見了,褲襠巷不見了,我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純淨,悠遠而神秘,寧靜而蒼涼。仿佛所有的不平和憂傷都隨這白雪遠去了,世界變得透徹,變得讓人懷念。我在這懷念裏又一次想起小三媽媽,不知這溫情滿地的白雪,可否引來她的一絲牽掛,一個注定了要跟她有著牽連的男人,會不會透過這白雪,覓到她的行蹤。
說實話,小三媽媽不在的這些日子,我的生活毫無生氣而言。多少年來,我已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她圍著圍裙為我操持晚飯的那份辛勞,習慣了她在我耳邊不停地叨叨那個在她看來有點叛逆有點任性有點讓人喘不過氣的女兒,更習慣了她在叨叨中流下的清泉般的淚水。我們習慣了一種生活,互相責備,互相揭短,而又用語言的外衣厚厚地把彼此的傷口包起來,不讓外人看到,不讓褲襠巷或羊下城的人聞到。我們躲在屋子裏,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傷害或是溫暖,痛哭或是大笑,總之我們會把疲憊乏味的生活弄出很多精彩,把種種缺憾打扮成另一種顏色,雪的顏色,然後彼此溫暖地一笑,就把生活的蜜汁笑了出來。
這天我來到單位,猛聽到楊七兒讓打了。楊七兒不是我們褲襠巷的人,但楊七兒的名在我們褲襠巷很響,唯一能跟他較勁的,就隻有馬六斤。這麼說吧,楊七兒是我們羊下城的另一個黑社會頭目,這麼些年,他把羊下城踩到腳下,唯一令他當回事的,不是我們警察,而是已成為我妹夫的馬六斤。他跟馬六斤火拚了十幾年,分不出高下,最後言和了,據說把羊下城攔腰砍斷,一人分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