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3)

大安是老二的妻子,按說,我該叫她嫂子,可直到今天,我一次也沒叫過。

大安嫁給老二那年,我正在讀大學。那時母親還活著,她在電話裏說,小三,老二要結婚,你要不要回來一次?我說聽母親的。母親想了一陣,有點猶豫地說,我想你還是不來的好,那個老二,我是不大喜歡的。我知道母親說的是實話,她向來不喜歡老二,不過對大哥,母親也喜歡不到哪裏,母親把愛全給了我。母親說完那句,又覺不妥,默了片刻說,就怕你父親,別看他對老二凶,你要真不來,怕他又要多心。我知道母親的用心,她這樣說,既阻止了我,又把父親這麵的難題交給我來處理。我不能惹母親不開心,這麼多年,我從沒違背過她什麼,隻要她說的,便是我最後要遵從的。我說,那我就不來了,放心,我會跟父親一個合理理由的。母親聽完,很是開心地笑了笑,她說,小三你真好,媽媽愛你。我在電話裏很用情地說,媽媽,我也愛你。說著送了她一個吻。我跟母親通話總是如此,母親非要我在電話裏吻她,她說我的吻是世界上最香的吻。

合上電話的一瞬,我突然問,老二娶的是什麼人?

就是那個大安,褲襠巷裏裁縫鋪的老大。母親說這話時,口氣裏明顯帶著譏諷。是啊,大名鼎鼎的佟家二少爺要娶裁縫鋪的姑娘做老婆,真是那座小城裏最大的笑話。不過我還是一震,老二真要娶大安做老婆?一下子,我的心思被裁縫鋪那個會唱歌會跳舞走起路來長發一甩一甩的美麗女子給捉住了。

不可否認,自小生長在褲襠巷的裁縫鋪姑娘大安的確是我們是那座小城最美的姑娘,上大學之前,我就不止一次地看到,羊下城那些穿著時髦而且背景不凡的小夥頻頻出入於我們褲襠巷,他們打著找裁縫做衣裳的美麗旗號,目的無非是想跟大安多說句話。那裏麵不少人後來成了我們羊下城的精英,其中一位還做了我的上司。但是,他們都沒能得到大安,倒是我家老二,憑著一身敢闖敢拚的本事,硬是把褲襠巷最鮮的一朵花搶在了自己手裏。

大安嫁到我們家後,一度時期跟母親關係很是緊張。這完全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母親這樣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千金,怎能容得下一個下裏巴人?況且,大安之前,我們家早已雞犬不寧。瞧瞧呀,隻知道自己做衣穿,那也得穿出個樣子呀。母親說。哎呀呀,菜怎麼能這麼燒,看著都沒味口。母親啪地放下了筷子。母親的尖叫總是這樣響起來,響得一家人耳膜痛。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的印象中,母親真是又體貼又溫柔,她把羊下城女兒家的那份柔情全給了父親,甚至,她在我麵前也常常變成小女孩,裝做乖巧的樣子撒份嬌。三子呀,你可是媽的心肝,說,將來怎麼報答媽?我便輕攬住她脖子,吻一下她漂亮的額頭,說,孝敬你一輩子。我才不要呢。母親從我的手中掙開,鳥兒一樣飛到陽台上,三子,你可不能娶了媳婦忘了娘,要是那樣,我就從陽台上跳下去。母親說著,便做出一個飛的姿勢,嚇得我忙撲上去抱住她。母親倒在我懷裏,笑得咯咯響。就是這麼一個母親,怎麼一見大安就不像了呢?

等有了佟星,母親的叫就更響,幾乎不擇時候。哎呀呀,喂奶是要先洗乳,誰知你上麵有啥,咋就能給孩子吃呢?哎呀,你瞧瞧,咋能在客廳喂奶呢,我家三子可是不能讓你教壞的。

終於,母親跟大安的矛盾激化,大安再也忍受不了母親的百般挑剔,啪地扔下碗說,你到底嫌我什麼,我到你家做牛做馬,侍候了老的又侍候小的,你倒好,整日甩著手什麼也不做,就知道拿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