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殿飛蝗蟲成禍患 唐玄宗微服訪民情(1 / 3)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心情煩亂,看著對麵大臣們著急的樣子,他感到一種無形地壓力正湧向自己。他看了一樣書案上來自各地的奏折,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上麵都是各地蝗災泛濫的急奏,這些急奏就意味著有成千上萬的黎民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紮著。

看著桌案之上的一份份報急奏折,李世民頓時有一種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自己渾身乏力,有一種虛脫的感覺。一份份奏折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的麵前,得意地展露著自己猙獰的笑容,好像在向李世民炫耀著自己的無所不能,嘲笑著李世民的無能為力。看著那一份份意味著災難和求救的奏折,李世民隻覺一陣陣精神恍惚,仿佛看見一隻隻蝗蟲正洋洋自得地蹲伏在自己的麵前,張牙舞爪,而自己卻對他們束手無策。剛才和於妃之間激蕩起的愛欲的火花瞬時間便冷落下去,他必須麵對眼前這殘酷的現實。

良久,癡迷中的李世民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陣清晰的嚶嚶嗡嗡的振翅之聲。正當他感到奇怪的時候,那嚶嚶嗡嗡之聲戛然而止,隻聽“啪嗒”一聲響,一個小黑影在他的眼光之中從他的正前上方落在桌子上。他定睛一看,卻又是一隻蝗蟲,比上一次的那一隻看上去更顯肥大,也更顯醜陋。它恍如閑庭信步一般悠悠地在桌案上爬動著,把那一份份奏折也當作了溫暖柔軟的睡床,一一爬了個遍,並且不時地伸出後腿輕輕彈一下,仿佛是在舒活筋骨一般。

一邊站立的殿頭官一見大殿之上又闖來一隻蝗蟲,也有點兒驚慌失措,連忙跑過來,猛地伸手,將那隻目中無人的蝗蟲給抓在手中,並用兩指捏著蝗蟲碩大的頭部。而那隻突然遭擒的蝗蟲並不肯就這樣輕易地束手就擒,在殿頭官的手中張牙舞爪,狠命地掙紮著,而且還從牙齒中汩汩地擠出一滴滴紫紅色的液體。殿頭官閃避不及,那些紫紅色的液體悉數滴在了書案上的奏折上,宛如斑斑血痕,讓人心驚不已。殿頭官見此情景,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底不住地戰栗著。如此失職之罪,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但是,李世民卻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到一邊把蝗蟲摔死。殿頭官遵旨而去。

其實,李世民現在哪裏還有心思去責怪他這一小小的失誤呢?這隻蝗蟲的突然造訪反而給一直默坐的李世民帶來了奮起的力量。是啊,蝗蟲再怎麼森然可怖,再怎麼讓人心有餘悸,也隻不過是一種長著一對獠牙的、姿容醜陋的小東西。與人相比,它們實在是太過渺小了,雖然它們有著讓人吃驚的食量和貪婪無恥的攫取欲望。而且,他也剛剛清醒地意識到,此時他正坐於朝堂之上,而不是自己的寢室,他也正麵對著殷殷以待的眾位大臣,他們可不希望自己眼中的君王是一個一遇到困難就一蹶不振的人,他們也不想成為群龍無首的大臣。這樣想著,一種強烈的責任感逐漸地占據了他的心靈。是啊,自己還要帶著無數的黎民百姓去戰勝這不期而來卻如此讓人討厭的蝗災呢。

隨後,他輕輕地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自信地抬起頭來,環視了左右分立的文武百官一番,開口問道:“諸位愛卿,各府官員關於蝗災肆虐的奏報都已呈交上來,此次蝗災比以往任何的一次來勢都要凶猛,而且涉及範圍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形勢非常嚴峻,不知諸位愛卿有什麼看法?”

眼見李世民恢複了以往的自信和輕鬆,站在階下侍立的文武百官也都長出了一口氣並隨之小聲地議論起來。過了一會兒,尉遲敬德率先出班奏道:“啟稟皇上,此次蝗災來勢凶猛,勢必會造成糧食減產,而我們又要時刻防備突厥人的覬覦和騷擾,這對我們可是大為不利了。”

李世民聽後點了點頭,而處於武將列中的長孫順德、秦叔寶、侯君集等人也都表示讚同。不過讚同歸讚同,李世民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突厥之患雖然令人擔憂,但卻並非是燃眉之急,如今最要緊的問題就是如何撫恤災民,發放賑濟糧,使蝗災對民心的影響降到最低限度。”

“皇上,您大可不必如此擔心,根據各省所呈報上來的庫存糧食的數量來看,即使今年顆粒無收,我們的存糧也足夠支使一年有餘。”李世民剛剛說完,蕭璃便率先站出來,大喇喇地說道。

李世民聽完之後暗自一皺眉,對蕭瑀的口氣頗為反感,尤其是他那種自以為是的姿態更讓李世民覺得他實在太過招搖。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覺得蕭璃和陳叔達已經變得很平庸了,雖然他們二人在自己登基為帝的過程中發揮過不可估量的作用,但現在,他們卻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自以為是的吹噓和與別人無謂的爭吵裏,而且,更多的爭吵的勝利都是源自於他們的詭辯,而不是他們站在了公理的一方。於是,李世民開始有意識地疏遠這兩個人而重視魏征和房玄齡等人的意見。蕭瑀和陳叔達也開始有了自知之明,於是不再發表自己並不被重用的見解。不想,這次蕭瑀還是不由自主地發表了自己的見解。但是,讓他失望的是李世民對他自以為是的高見未置可否,而是繼續用眼光掃視著別人。蕭璃不禁感到黯然神傷。這時,房玄齡出班奏道:“皇上,微臣以為,現在不能對收成完全放棄,畢竟蝗災不可能吃掉所有的糧食,應該命令各州府官員鼓勵境內之民放棄田園界限,組織起來進行滅蝗殺蝗,同時進行災後自救……補種一些早熟作物,盡量將蝗災的影響降到最低限度。而且我們更不能將眼光都放在庫存的糧食上麵,這樣豈不是坐吃山空嗎?再者說,究竟庫存的糧食是否真的能夠災區人民支使一年還是個未知數呢!”

聽完房玄齡的話,李世民點點頭,房玄齡的意見才真正說到了問題的實質上。他正要說話,忽聽下麵有人高聲說道:“房大人此言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的糧食儲備的數量不足呢?你是不是對國朝建立以來的實績太過漠視了?”

李世民定睛一看,說話的人正是禦史大夫陳叔達,心中頓覺不悅。而且,從陳叔達口氣看,他這明擺著是要與房玄齡吵架的。房玄齡知道他的雄辯,並不與他正麵交鋒,而是目視著李世民。很快地,他便從李世民的眼光中看到了無言的認可,當下便也不與陳叔達爭論,而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了一邊。陳叔達一見房玄齡對他的話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越發的囂張起來,他氣呼呼地走到階下,抬頭對李世民說:“啟奏皇上,微臣以為您大可不必如此著急,隻不過是一群有體無腦的蟲子,怎能對我國朝之威有所損害呢?何況各省府的糧食儲量早已奏報上京,足以供應全境之民支使所用。”

對於陳叔達的話,李世民未置可否。這時,站在房玄齡身後的魏征出班奏道:“皇上,微臣以為房大人所說之事確實並非虛言,各地官員所呈報上來的存糧數量的確不能夠隨意相信,微臣曾領王命前往河北及山東諸地去撫慰民心,發覺各級官員浮誇之風甚烈,都喜歡為自己的政績塗脂抹粉,掩人耳目。等到微臣躬身暗訪之後才發覺他們所說的大部分都不屬實,但微臣為了避免激化矛盾,所以對那些粉飾浮誇的官員隻是略加懲戒,並未對他們依法治罪。”

“魏大人,你所說的雖然也可能屬實,但你可要知道彼時之事並非必合今日之實啊,更何況上報存糧之數乃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哪一個官員會如此肆意妄為啊?”陳叔達的語氣也頗為不敬。

“陳大人所說也並無道理,的確是彼時之事未必定合今日之實。”魏征不緊不慢地說道,“但是,陳大人你可要明白,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命雖在,但卻不能處處而及,而各級地方官員也都個個妄圖通過對自己政績的粉飾來達到其升官發財的目的。”

“魏大人,你這樣說是不是也太過於埋沒各級官員的實績了?”

“陳大人,國朝建立以來,實績昭著,非魏某一人所能毀譽。然而各府官員浮誇之風盛行卻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陳大人如若不信,隻要將長安府尹孟大人叫過來一問便知一二。”

陳叔達見魏征說得言辭鑿鑿,不覺也有點心虛,但形勢已如箭在弦上,而且他又是一個典型的愛鑽牛角尖的人,當下也不甘示弱,便請李世民召長安府尹孟令升於殿內議事。殿頭官傳旨下去,不久,孟令升便身著官服走上殿來。不知為什麼,在這並不太熱的天氣裏,孟令升卻一邊走路,一邊下意識地、戰戰兢兢地擦拭著額角發際的汗水。

來到階前,孟令升跪倒叩頭,李世民擺擺手示意他站起來,而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魏征。他也不知道魏征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他知道魏征生性沉穩內蘊,絕對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他也很想看看今日魏征是如何讓陳叔達輸個心服口服:“孟大人,魏征有一問題不明白,還請孟大人不吝賜教。”

“魏大人有話盡管講,隻要孟某知道,一定會知無不言。”孟令升謙恭地一欠身。雖然他是京兆尹,掌管長安城的事務,但若論及官職卻要比魏征低了許多,因而他對魏征頗為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