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汝南督郵吳導受詔捕範滂[1],至征羌[2],抱詔書閉傳舍,伏床而泣,一縣不知所為。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3]。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4],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5],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黃泉[6],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7]!”仲博者,滂弟也。龍舒君者,滂父龍舒侯相顯也。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8],死亦何恨[9]!既有令名,複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其子曰[10]:“吾欲使汝為惡,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
“注釋”
[1]督郵:郡守的屬吏。代表太守督察縣鄉事務。[2]征羌:本為當鄉縣。屬汝南郡。光武帝以來歙平羌之功,封之,改名征羌侯國。[3]詣:到,去。[4]塞:止。[5]仲博:範滂弟字。[6]龍舒君:即範滂的先父龍舒侯相範顯。[7]感戚:悲傷。[8]李、杜:即李膺、杜密。[9]恨:遺憾。[10]顧:回頭看。
“譯文”
汝南郡督郵吳導接到逮捕範滂的詔書,抵達征羌侯國時,緊閉驛站旅舍的屋門,抱著詔書伏在床上哭泣,全縣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範滂得到消息後說:“一定是因為我的緣故。”即自行到監獄報到。縣令郭揖大吃一驚,出來,解下印信,要跟範滂一道逃亡,說:“天下大得很,你怎麼偏偏到這個地方來?”範滂回答說:“我死了,則災禍停止,怎麼敢因為我犯罪來連累你,而又使我的老母親流離失所!”他的母親來和他訣別,範滂告訴母親說:“仲博孝順恭敬,足可供養您。我則跟從龍舒君歸於九泉之下。生者和死者,都各得其所。隻求您舍棄不能忍心的恩情,不要增加悲傷。”範仲博是範滂的弟弟。龍舒君是範滂的父親,即已故的龍舒侯國相範顯。母親說:“你今天得以和李膺、杜密齊名,死亦何憾!既已享有美名,又要盼望長壽,豈能兼而有之?”範滂跪下,聆聽母親教誨,聽完以後,再拜而別。臨行時,母親回頭對兒子說:“我想教你作惡,但惡不可作;教你行善,即我不作惡。”路人聽說,無不感動流涕。
“點評”
忠孝不能兩全,古今同歎。最動人的是親情,這是中國人倫理中的最大公約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