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客二人架空皇帝,引起了張皇後的不滿。張皇後曾多次想將客氏處死,但卻為熹宗所阻。一天,熹宗閑來無事,來到後宮,見張皇後坐在那裏看書,隨口問了一句:“梓童(古代皇帝對皇後的稱呼)在看什麼書?”張皇後答道:“《趙高傳》。”熹宗笑道:“這書有什麼看頭,難道我大明王朝中還有趙高不成?”張皇後放下書,道:“難道陛下不知道朝中誰是趙高嗎?”熹宗驚訝地說道:“哦,真有此種敗類?”“有,比趙高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是誰?”“魏忠賢!”熹宗沉默半天,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梓童多慮了。”然後,緩步走出,隨後竟將這件事告訴了魏忠賢。
從此,魏忠賢和客氏對張皇後恨之入骨,他們誣告張皇後不是國丈親生女兒,並買通了一個死囚犯,要他供稱張皇後是自己所生。見熹宗不信,他倆又誣告張皇後的父親謀反,並想立客氏的侄女為皇後,但終未得逞。後來,客氏偵知張皇後懷孕,就派心腹宮女去做手腳,在替她捶腰時傷及胎氣,令張皇後流產。而張皇後所生三男二女,後均被魏忠賢與客氏害死。
魏忠賢如此專橫跋扈,早就引起了東林黨人的不滿。東林黨出現於萬曆年間,成員大部分為那些注重道德氣節的正直知識分子,是明末主張維護儒家統治理想的中堅力量。天啟初期,東林黨在朝廷中仍保持著相當大的影響,領袖人物鄒元標、趙南星、王芻、高攀龍等都身居要職;成員左光鬥、魏大中、黃尊素等都是朝廷中有聲望的人物;而內閣首輔葉向高、韓爌也是東林黨的支持者。這些大臣組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頑強地與魏忠賢閹黨勢力相抗衡。
天啟二年(1622),光宗的慶陵建成,朝廷大力表彰魏忠賢的功勞,並推恩至魏的家族,連他的侄兒輩也都被授予錦衣衛都指揮的官職。
朝廷的濫賞再次激怒了大臣們。尚書王紀、給事中惠世揚首先發難,揭露了魏忠賢與客氏的不法行徑,結果兩人立刻被罷免。夏初,北京下了一場罕見的冰雹,禦史周宗建借題發揮,說這是魏忠賢擾亂朝綱、堵塞言路而導致上天發怒。翰林院編修文震孟、太仆寺少卿滿朝薦支持周宗建的說法,這幾個人也均被罷免。
接著,魏忠賢向強有力的對手發起進攻。天啟三年(1623)初,他將自己的親信黨徒魏廣微安插進內閣,為大學士,然後授意聽命於他的禦史郭蛩彈劾周宗建、劉一燝、鄒元標、楊漣、周朝瑞等東林黨大臣。郭蛩便攻擊他們保舉了平庸無能的遼東經略熊廷弼,導致遼東戰事失利,犯下了奸黨誤國的罪行。周宗建立即予以反擊,他指責郭蛩是受魏忠賢指使的爪牙。兩派勢力於是進行了激烈的交戰。後來,禦史方大任等人站到了周宗建一邊。但由於熹宗的偏袒,閹黨勢力最終又占了上風。
同年秋天,熹宗下詔魏忠賢掌管錦衣衛,授權他可以對朝廷大臣實行公然的鎮壓,而無須獲得熹宗的同意。此後,魏忠賢就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他將錦衣衛的武士擴充至萬人,這些鷹犬爪牙們披甲帶劍,成群結隊地出入於皇宮內外,實行赤裸裸的恐怖統治。
天啟三年(1623)冬天,魏忠賢獲得兼掌特務機關東廠的權力。有了東廠和錦衣衛做後盾,魏忠賢的氣焰更加囂張。他假傳聖旨,將反對派通通罷免,甚至直接關進大牢,然後在空出來的職位中安插自己的心腹黨羽。
麵對他的淫威,剛烈的都禦史楊漣上書熹宗,彈劾魏的24條大罪。言句確鑿、鐵證如山,京師為之震動,群情為之激憤。一時之間,支持楊漣、彈劾魏忠賢的奏疏如山般堆上了熹宗的案牘。
得知此事,魏忠賢心中也不免有些惶恐。他急忙跑到熹宗麵前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號哭起來。熹宗不知其意,便問道:“愛卿為何作此婦人之態?”
魏忠賢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才道:“臣盡忠為國,以報皇恩。為國家大業不眠不休,廢寢忘食。隻希望能夠為皇上分擔一些壓力。皇上聖鑒,臣所作所為,乃是有目共睹的。”說罷,又開始號啕大哭。
熹宗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道:“你是為眾臣的彈劾奏折而來的吧?”
“臣雖然盡心竭力,但終是一個殘缺之人。蒙皇上恩寵,才有幸替君分憂。然而那些大臣們都心懷忌妒,無中生有,編織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來誣陷為臣。臣自知深得聖心,他們必定不肯放過我。懇求陛下可憐,別再讓我幹這些費力不討好的活了,還是賜臣一個清靜,讓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哪怕一生風餐露宿,臣也心甘情願。”說罷,又涕淚齊下。
魏大中絕命書熹宗哈哈一笑,雙手攙起魏忠賢:“愛卿之心,朕最是明白。你就好好地幫助朕治理天下吧,朕不會虧待你的。至於那些流言蜚語,朕自會妥善處理。”說罷,他拿起彈劾奏章,禦筆一揮,就把這些剛直之臣的正義之言統統駁回了,然後遞給魏忠賢:“這樣,愛卿可放心嗎?”
魏忠賢又撲通跪倒,一個勁兒地磕頭:“陛下隆恩,臣敢不以死相報!”
從此,朝中開始了一輪大清洗:工部侍郎萬燝被廷杖致死,首輔大學士葉向高,吏部尚書趙南星,左都禦史高攀龍,吏部侍郎於廷,都禦史楊漣,禦史左光鬥、魏大中,內閣首輔韓爌,兵部侍郎李邦華等幾十個朝中要臣在魏忠賢的高壓下,被迫辭職。
離職大臣所留下的空缺職務全被魏忠賢的黨羽占據。朱童蒙、郭允厚為太仆寺少卿,呂鵬雲、孫傑為大理丞,霍維華、郭興治為給事中,徐景濂、賈繼春、楊維垣為禦史。而趨附魏忠賢的人,如徐兆魁、王紹徽、喬應甲、徐紹吉、阮大铖、陳爾翌、張養素、李應薦、李嵩、楊春懋等人,也相繼占據了高官要職,成為魏忠賢的心腹爪牙。不久,因貪汙受賄而被東林領袖彈劾的禦史崔呈秀,也因為投靠閹黨而被重新起用。崔呈秀對魏忠賢的庇護感激涕零,他造了兩本花名冊,一本名為《天鑒》,那些同情或傾向於東林黨的官員全部名列其中;另一本名為《同誌》,收錄的全是東林黨成員的名單。王紹徽則根據《水滸傳》一百零八將的故事,也向魏忠賢進獻了一本《點將錄》,將不依附閹黨的大臣,通稱為東林黨人,而以鄒元標、顧憲成、葉向高、劉一等人為黨魁。此後,魏忠賢罷免官員,完全依據這幾本花名冊按圖索驥就行了。於是,那些趨炎附勢的無恥之徒,競相奔走於魏忠賢的門下,狐假虎威,助紂為虐,黨同伐異,將攻擊的矛頭一齊指向了東林黨。
顧憲成像早在萬曆和泰昌年間,宮廷內發生三件大案:萬曆四十三年(1615)的梃擊案,一名男子闖入宮中棒擊太子朱常洛;泰昌元年(1620)的紅丸案,即位一個多月的光宗服用官員敬獻的紅藥丸後可疑地死去;以及同一年的移宮案,大臣們要求光宗的寵妃李選侍搬出乾清宮。其時,這三大案在天啟三年(1623)完成的《泰昌實錄》中已有定論,但得勢的閹黨官員又重提這三大案,要求洗刷自己在其中所起的不光彩作用。他們求助於魏忠賢,要求魏幫助他們翻案,並且危言聳聽地說,東林黨人將要陷害他。魏忠賢於是授意首輔顧秉謙重新編寫了《三朝要典》,不遺餘力地攻擊詆毀東林黨人,替閹黨成員泄了私憤。
天啟五年(1625)正月,魏忠賢指使他的黨羽梁夢環逮捕了東林組織者汪文言,罪名是他長時期支持因作戰不利而被關押的遼東經略熊廷弼。汪文言在監獄中不久即被拷打致死。魏忠賢的爪牙許顯純還炮製了一份狀詞,把已被革職的趙南星、楊漣等20餘人牽連進此案。於是,楊漣、左光鬥、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顧大章六人被逮捕入獄,受到酷刑折磨。九月中旬,“東林六君子”遭到殺害。到了年底,一份包括涉嫌同情東林黨的人員名單,被印發出來並榜示天下,凡名列當中的都被視為東林黨人,均被治罪。
這期間,專門負責替魏忠賢鎮壓異己的暴力機構東廠顯得格外忙碌。那些東廠走狗以清除東林黨為名,到處穿街走巷,明察暗訪,稍不合他們意的人就被帶走,酷刑折磨致死,根本無需司法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