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心恒慮,正是磨練英雄,玉汝於成。李申夫嚐謂餘歎氣從不說出,一味忍耐,徐圖自強。
——曾國藩曾
曾國藩剛辦團練時,由各處調來省城的綠營兵,也有數千之眾。按照貫例:一省的軍事最高長官是提督,訓練綠營兵本是提督的職責。湖南提督鮑起豹無能,這幾千綠營兵乃一並歸曾國藩所提拔的中軍參將塔齊布統一訓練。湘勇與綠營,共同操練。
曾國藩對於訓練,要求頗為嚴格,風雨烈日,操練不休。這對於來自田間的鄉勇而言,並不以為太苦,但對於平日隻知喝酒、賭錢、抽鴉片的綠營兵而言,便無異是一種“酷刑”。先是副將清德拒不到操,根本沒有把曾國藩和塔齊布放在眼裏。接著提督鮑起豹也和清德聯合起來,與塔齊布為難尋釁。公然對士兵宣稱:“大熱天還要出操,這不是存心跟將士們過不去嗎?”
於是,綠營兵大恨曾、塔等人。
當時,長沙城內,同時駐紮著兩種部隊:綠營兵與湘勇。綠營因戰鬥力差,頗受勇丁輕視,而勇丁的月餉,高出綠營兵二三倍之多,綠營兵也嫉憤交集。因此,兵與勇時生摩擦。鮑起豹等人又從中挑撥,雙方愈來愈情同水火,漸至常生械鬥。
曾國藩起初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隻將參與械鬥的勇丁加以棍責,嚴行約束;綠營兵則置之不問。誰知這一來,正合了曾國藩的兩句話:“君子愈讓,小人愈妄。”綠營氣焰更盛,益發耀武揚威,公然淩辱勇丁了。曾國藩不得已而谘請鮑起豹按軍法整飭,鮑置之不理。綠營兵於是膽子更壯了。
1853年9月8日,綠營兵居然整齊隊伍,帶著兵器,鳴號擊鼓,包圍了參將府,要殺塔齊布。嚇得塔齊布躲在菜園旁邊的草叢裏,沒有被找到,才逃過一命。綠營兵找不到塔齊布,放把火把參將府燒了,又一窩蜂擁到團練大臣曾國藩的官邸,照樣團團圍住,揚言要殺曾國藩。幸而曾國藩的臨時行館設在緊靠巡撫衙門的射圃中。見事已急,乃親自去叩巡撫駱秉章的偏門,駱出來喝止,綠營兵才悻悻作鳥獸散。然而,曾國藩所率的湘勇,日子卻更難過了,進出城門的盤查斥罵,街頭的公然侮辱,甚至拳打腳踢,都是常事。有人勸曾國藩據實參奏鮑起豹等人,而曾國藩剛於不久前參革了副將清德,這時不便再動彈章,於是托言:“做臣子的,不能為國家平亂,反以瑣屑小事,使君父煩心,實在慚愧得很。”即日將所部湘勇分別遣駐外縣,自己的司令部也移駐於衡州。其實,這也是曾國藩一貫所奉行的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的處世之道的體現。
曾國藩在與太平軍鬥爭的過程中,他的最大困難,不是敵手的強大,而是清政府本身在政治、軍事與財政各方麵,存在著太多的矛盾和弱點,不能形成強大的力量,與太平軍作戰。其次,就是湘軍本身缺少戰鬥經驗,難當大敵。因此,在以後的六七年中,曾國藩雖然為自己建立了一點聲望,而來自各方麵的挫辱和打擊,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而在這種境遇下他能夠立足,主要就是他奉行了“息事寧人,委曲為官”的處世哲學。
這時,又發生萬載知縣舉人彭壽頤因辦理團練不和,互相糾控一案。經曾國藩查得有受人賄賂,棄城逃走等罪;而彭壽頤卻為人剛直,辦理團練,也頗具才華。可是,巡撫陳啟邁卻有意曲庇,而加罪彭壽頤。曾國藩也隻得委曲忍讓,不想與陳發生正麵衝突,於是,麵商陳氏,谘調彭壽頤至軍營效力。用意不過想藉此平息李、彭的控案,息事寧人,化紛爭於無形而已。
不料,陳啟邁卻認為曾國藩幹涉了他的統轄權力,勃然大怒。不僅拒絕將彭壽頤調用曾營,反命按察使惲光宸將彭逮捕下獄,用刑逼供,坐以誣告之罪。這分明是要給曾國藩難堪了。曾國藩至此忍無可忍,也發了火,立即具折參了陳啟邁一本。羅列陳氏諸項劣跡,請旨懲處。這時,江西、湖南、湖北三省地盤,清廷全仗曾國藩支撐。得奏不敢遲疑,立將陳啟邁、惲光宸先行革職;所參各案,著新任巡撫文俊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