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3(1 / 1)

過了幾天,小艾和其他同學一起返校。學校依然如故。大家都帶著興奮的心情準備著半個月後的畢業考。

每天整隊去教室的路上,區隊長喊著口令,偶爾也唱幾支軍歌壯威,所有小女子都氣宇軒昂地擺出高年級畢業班大姐驕傲的神情。一片閃閃的紅色學員肩牌似乎也比低年級的護士看著耀眼。

要畢業了,誰也不知道要分到那裏去。W市很難有一個留下來的。畢業生按照組織需要大疆南北地分配。最差的是到南疆部隊醫院,人數占畢業生的一半。次之是北疆部隊醫院,占剩下人數的大半。最好的是分在W市周圍的T市、H市部隊醫院。可是,誰也不在意,在青春洋溢的夏初後,未來多麼不可知。

又過了幾天,小艾的同學們都陸續收到小男朋友們的情書,時不時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小聲分享那種小女孩子的幸福。校園時而能聽到歡聲密語。

可是,小艾,心裏有些不安,每天晚飯前後,都豎著耳朵等區隊長、班長、或值班的同學大呼小叫著名字發信。似乎每個人都有信了。可是為什麼還沒有她小艾的呢?沒有那個叫西貝的人的信呢?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開始盼信。難道她真的情竇初開了嗎,還是因為無靠的寂寞?她對一個小男人(其實人家比她大五歲呢)開始上心。她惶惶然,越來越害怕她被別人看不上。

有一天,她百無聊賴地與一個尚未相上男友的好友、高中同年級同學小嵐在校園散完步,回到宿舍,居然驚喜地發現了一封信靜悄悄地躺在她的床上。

啊!她驚喜!白白的信封上,幾行幹幹淨淨的字,純藍墨水的鋼筆字,方方正正,工工整整,很倔強的擺在那兒。不是那種練過字帖上字的漂亮,但是筆劃結構都趨完美。少見的一種字。也許更是一個少見的人吧?她猜想。

小艾可是練過書法的人,看著這字特殊的漂亮,不禁研究起來。慢慢地拆開信封,展開幹幹淨淨的信紙,慢慢地讀。

信寫得禮貌,自然地流露出男人的溫柔、體貼,有回旋餘地,主動權下放女方掌握的意思。小艾呆了。承認這的確是一封沒什麼內容的信,可又確實是有些什麼內容的信。她的心為之感動。

晚上熄燈後躺在床上,她思忖著回信的寫法,似乎怎麼也不能盡如人意。這個可怕的八股大家,真難住小艾了。在她兩眼皮變沉前一秒,她打算跟這個男人開始相處。

第二天起床軍號喇叭放音前,下鋪的區隊長就率先起床了,滿屋的窸窸窣窣聲,吵醒了小艾。小艾忍受了幾年的這種鬧騰,想想終於要結束了跟大人物同居一室的日子,要離開這個悶死人的寢室、軍校生活!她就歡心跳躍!況且她小艾要談戀愛了!

她飛速起身,居然還不由自主哼著小曲兒。下了上鋪,一隻腳踩著下鋪區隊長的床,一隻腳落地熟練地摸索自己的軍用膠鞋(部隊裏的出、訓練鞋)。

區隊長這周值班,這時一邊看看表拿起哨子,一邊很有興趣地看著小艾:“心情很好啊?”小艾端起自己床底下了臉盆,看了一眼區隊長,點點頭說:“是啊!”飛奔水房。因為稍晚一步,都會人滿為患。

小艾快洗漱完畢時,區隊長底氣頗足功夫頗深的哨音響徹畢業生兩層樓麵。幾秒鍾之後,樓裏一團喧囂。水房爆滿時,小艾端盆出來。奔向宿舍,整好內務,悠悠等著出哨音吹響。這是幾年軍校生活,她們宿舍一向的節奏。

早開始,跑,走隊列,小艾的心思都在天外,一個人不是方向轉錯,就是腳步不在點子上,錯了幾次,被區隊長不留情麵地點名批評。小艾這次可真無所謂。她心裏想的是,怎麼給西貝回信的內容,對於要寫得腹稿肯定了否定,否定了肯定,但是堅信言多必失。早回來,小艾懶得再整理內務,也不想抓緊時間背書,定定地鋪開信紙,無視無聞室友們塗油抹臉、整理內務、聊天的忙碌。信重寫了三次,終於寫定半頁紙頭。

在整隊上課前,她把信扔到一樓樓道的信筒裏。學員信不用貼郵票,隊裏的通信員會給它蓋個小三角戳,就能遊四方了。

一周後,西貝幹事收到這麼一封信,男體字似的大方,上書:西貝,來信收悉。謝謝關心!現在還不知道分配去哪裏。但是肯定不會在家門口了。等我到了工作地,給你地址。那麼,再談!祝生活愉快,工作順利!

臨分配前,學校給這群青春美麗的畢業班護士生們,舉行畢業授銜典禮。小艾和她的同學們告別戴了三年的紅牌,正式成為一個一缸一星的小少尉。雖然今後都是做護士,她們還是異常興奮。因為,她們終於自由了!她們終於可以不拿津貼了,而是領工資了,200多元呢!自己養活自己!竊喜吧!

而明天,這群可愛的綠色白衣天使們,就要小小鳥出籠了,不管它東西南北,隻要奔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