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小艾沉在山穀裏似的。耳邊似乎一直響著轟隆隆的聲音。如雷過耳。
……西貝伏在她身上,輕輕地碰著她的耳朵。她手臂環緊西貝的身體。兩個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幸福的暖流不可遏止。
西貝低低地問:你愛我嗎?
小艾肉唇貼貼西貝的臉:愛呀。不愛,我們沒有這一天。我真想此刻,跟你做個了斷。
西貝彎著肘撐著床,頭略抬,對著小艾的臉,眼睛裏含悲蘊怒。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小艾的身上。小艾一窒,聽得西貝恨意的聲音:你又要了斷……
小艾笑起來:不是那個意思的了斷。是……就是,徹底的隨了你去的了斷!
西貝臉埋下去,輕輕地吻小艾的脖子、肩膀,低語:不要了斷。小艾,我愛你。
小艾回吻西貝的鎖骨:我知道。我知道。
在L市多日來,西貝終於說了句千古裏滿地都能揀著的好聽話。平凡而珍貴。這種當麵說出的話比信裏寫得要鮮活得多。西貝出口次數不多,所以她聽不夠,她喜歡得不得了,心裏像是盛不住似的,眼睛裏淚影浮動。
客房中一盞地燈,隱去枝葉們煩躁的蕪雜,掩住塵界中所有的渾濁。此刻,那一握溫柔的心動,又暖又酸,真的是不想欠,卻又給不起。
她恨不得把西貝這麼個人摟到心底去。她覺出自己真有一半妥協了。那就權把今夕當花燭夜吧。她渾身透徹地慌著顫栗,虛弱而安寧。
西貝看上去是下沉,靈魂卻緩緩飄升起來的樣子。他額頭抵住小艾的含混地說:不,小艾,不是這樣……不是現在。
小艾一驚,一鬆,睜開眼,床在晃,空間狹窄,有點喘不過氣。她醒醒神,不是招待所的客房床,而是火車的上鋪。
這是怎麼了?她翻個身,把頭探出床,旅客們都睡了。窗上的毛巾架,西貝掛好的他倆的毛巾正隨著火車的擺動夫唱婦隨地晃。
空調裏的火車之夜,傷感而涼意。她拉拉毛毯,剛才的夢境一如他倆離開外院招待所前的真實清晰。她心下緩緩慶幸,小艾你啊,仍守著為良人而守的處子清白,獨眠旅途呢。她終是西貝的,不急一時。
她激動了。為西貝的深情和善良,也為自己的狠心和幼稚。她睡意漸消。
她想下床去找西貝,可是之前粗心,沒仔細看過西貝的硬座號。一節節車廂地找下去,又怯場!
唉!這個夜晚啊,多麼漫長!可憐的西貝,坐著怎麼睡呢?
她心安理得地念著西貝,念著就要擁有的安然相守。再無分手的痛楚,再無傷心的窒息。她一直的焦慮,潰敗如土。
她的臉透紅。西貝啊,西貝,她的西貝!有他的生活多麼有韻味,看似一片蒼茫,未知,卻如許動人!
早晨醒來時,她看到滿眼的陽光燦爛,通向她和西貝的光明大道。
她起身,坐起。俯視。西貝正靜靜地坐在過道窗旁,低頭看小艾昨天塞給他的一本花花綠綠的雜誌。
小艾窩著身體,悄悄爬下床梯,回身處,西貝已立在身旁。一手拿口杯,一手拿毛巾,塞到小艾手裏,催促:快去洗漱,現在人還不多。小艾的眼亮晶晶,看了一眼灰白的西貝:你早飯吃了嗎?困得話,現在就上去休息吧!
西貝:嗯!目送小艾進洗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