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鳳把遲子鳴與小魯安頓好之後,便回了家,本來,為了互相有個照應,她想讓他們在同一個房間,如果有什麼情況可以及時發現,而且,小魯也可以保護遲子鳴。
但是,遲子鳴第二次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性格變得更加孤僻古怪,什麼話都不想說。他堅持要獨處,他們也無奈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也同樣在想著這個問題,為什麼這段時間出事的全是自己旅館裏的房客,而自己同樣生活在這個旅館之內,而且生活了三年,一直都平安無事。
那麼,下一個,是遲子鳴還是小魯?還有為什麼遲子鳴來的第一天發生了第一起自殺案,而到現在他都平安無事,會不會跟他有關係?
她實在不想讓事情再繼續發生了,但是,她發現自己真的無能為力。如果她自己是老板,她真會把這旅館給拆掉或關閉,但是,她不是。而叔叔又輾轉去了埃及,仿佛,他永遠有著無限的精力與財力到處遊走,而不顧妻女是否安康,也不顧自己的事業是不是已經出了問題,仿佛,他的生命就是為了不停地遊走,否則,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
雖然,每當叔叔回來,總會帶些東西給妻女,還有自己與奶奶,但是,這些又怎麼能彌補那些越來越大的感情洞隙。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感覺到羅伊芙不再像以往那樣,一說起父親就充滿著無限的尊敬與自豪,特別是在羅小傑失蹤之後,羅伊芙甚至不願再提起自己的父親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了家門口,自從她進入旅館做事之後,基本上都在那裏睡覺了,對於奶奶,她還是有點愧疚的。她在旅館工作後,那裏裏裏外外都需要她來打理,所以,幾乎沒什麼時間來陪奶奶,偶爾回家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但是,這幾年近乎都沒有回家睡過了。
越是長大,她發現房子就越是矮小,曾經那高大的形象,現在於她來說,是破舊不堪的陳年老房,但是,曾經,她是多麼依戀這裏。
羅小鳳帶了些燒好的菜回家,一到門口就嚷道:“奶奶,我回來了,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清燉蔥末桂花魚啦。”
她把便當放下,許久卻不見回應,有點奇怪,便去奶奶的睡房。她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應,難道她出去了?便推門而入,卻見奶奶半躺在床上,臉上都是汗水,羅小鳳嚇了一跳,“奶奶,你怎麼了?”
她摸了下奶奶的額頭,滾燙得厲害,“我去叫醫生來。”
羅小鳳的手卻被奶奶拉住了,“我沒事的,等會兒就好。真的沒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看看醫生吧。”
“隻是有點傷風發燒的,真的沒什麼,又不是第一次犯,你知道,奶奶最怕打針了。”
“可是--”
“別可是了,你弄條毛巾來,用冷水濕一下,放在我額頭敷著。”
“好的,我馬上去拿。”
羅小鳳轉身就去拿毛巾,她穿過弄堂的時候停了下,看了一眼上麵的照片,那是爺爺與父母的照片,她雖然懷念他們,但是,她還是希望能相見的,她知道,這種相見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他們應該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為什麼,奶奶的照片不在這上麵,活著的人都不在上麵。
她突然感覺到照片之上的父母與爺爺籠著一層很重的死亡氣息,就像陰冷的弄堂之風一樣,縈繞在上麵,這種感覺令她有點毛骨悚然,那透心的寒意突然像是鎖住了她的每一個毛孔。她竟然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羅小鳳快速地穿過弄堂,把毛巾打濕了後,蓋在奶奶的額頭之上,此時看著奶奶,她恐慌地看到奶奶的臉上,籠著一層與父母的照片一樣的氣息。不,奶奶不能死,這該死的死亡,不,都是我胡思亂想的,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死亡氣息。
“奶奶,你感覺好點了沒有?”
奶奶依舊躺著,眼睛微閉,氣息看上去有點弱,“奶奶沒事的……睡一覺就好……”
羅小鳳把被子鋪好,把奶奶的手抬起來時呆了一下,但隨即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然後再環視了一下四周,看上去,安頓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什麼事就叫我,奶奶,我去自己的房間了。”
說完羅小鳳就退了出來,此時,羅小鳳的內心被另一種恐懼感所占據,這種恐懼除了令她意識到那種陰冷的灰色的死亡氣息之外,還令她甚至覺得這裏比旅館更可怕,至少,那裏還有小魯與遲子鳴。而這裏,隻有她。
當她拿起奶奶的手時,她摸到的是,黑茸茸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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