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回 竇建德穀口被擒 徐懋功草廬訂約(2 / 3)

卻說建德因前陣軍馬,夜來被唐兵攪擾了半夜,四鼓時候,就即傳令催兵馬造飯。將劉黑闥改為前隊,曹旦改為中營,自板渚地方,來到牛口穀。分遣將士,北首到河,南首到鵲山,排了二十多裏。建德見唐兵不動,先遣男卒三百,渡了汜水。唐將士見夏兵威盛,也有些膽怯。秦王隻不動心,同徐懋功上了一個高丘,立馬遙望。懋功道:“這賊自山東起兵來,不過攻些小小賊寇,未逢大敵,今雖結成大陣,部伍不整,紀律不嚴,總屬易破。”望見鄭國代王琬,也自帶了親隨兵馬,立在陣後監戰。隻見代王戴了束發金冠,錦袍金甲,騎了隋煬帝向來坐騎大宛國進貢的青鬃馬,在旗門後影來影去。秦王道:“這小將騎的好一匹良馬!”尉遲敬德在側說道:“殿下說此馬好,待小將取來。”秦王道:“不可,不可!”敬德道:“不妨。”兩隻腿把馬一夾,直奔進夏陣中去。旁邊兩個將官高甑生、梁建方,怕敬德有失,也拍馬隨來。代王琬按著韁,在那裏看戰,隻聽得耳朵裏,喝一聲:“那裏走!”似題小雞一般,被敬德題過馬去,這馬正要走,被敬德靴尖鉤住韁繩,高甑生已到,帶了馬一齊歸陣。夏陣中見唐將在陣背後,拿了代王琬去,吃了一驚,無心戀戰,慌忙退回。

徐懋功大聲說道:“此時不趁勢殺賊,便待何時!”自把軍鼓大擂,唐將白士讓、楊武威、王簿、陶武欽許多精兵,一擁而進。秦王帶領輕騎,同敬德、叔寶、士信過汜水,打從夏陣背後,直殺進去,扯起大唐旗號,前後夾攻。建德將士見了大驚,夏軍隻得且戰且退。唐兵追趕了三十餘裏,斬了首級萬餘。建德急退,忙脫去朝衣朝冠,改裝與將士一般打扮,好來決戰。卻遇著柴紹夫妻,領了一隊娘子軍,勇不可當。建德當先來戰,早中了一槍,忙尋護駕將士,亂亂的多已逃散,要迎殺前去,又恐獨力難支。倘再中一槍,可不了卻性命?忽見牛口諸中,蘆柴茂密,可以潛身,便題馬往裏一鑽,那娘子軍也不在意,反殺向前邊去了。不題防建德身上這副金甲晃亮,動了人眼。唐軍望見,知是一員將官逃在蘆中,兩個車騎將軍白土讓、楊武威縱馬趕來,舉渾鐵槊往蘆林中亂搠。竇建德在蘆林中,要殺出來,身負重傷,思廝殺不過。若在裏邊,又恐搠著,隻得大叫道:“我便是夏王,將軍若能相救,平分河北,富貴共享。”楊武威道:“隻要出來,我等救你。”建德題馬跳將出來,被他們一把搶來綁縛,把腳拴在馬上,恰好幾個從兵已至,一齊簇擁回到大寨。隻見敬德題了劉黑闥的首級,王簿題了範願的首級,羅士信活捉了鄭國使臣長孫安世,都在那裏獻功。可憐夏國十幾萬雄兵,殺傷死亡,一朝散盡。止逃得一個孫安祖,帶了隨行二三十個小卒,奔回樂壽。

時秦王已在大寨,小校報說,拿得夏王竇建德來。眾將不信,秦王亦不以為然。隻見楊武威與白士讓,押了建德,直至中軍。眾人看見,果是夏王建德。他也不跪,秦王見了笑道:“我自征討王世充,與汝何幹,卻越境而來,犯我兵鋒?”建德也沒得說,說幾句諢話道:“今不自來,恐煩遠取。”秦王又笑了一笑,問楊、白二將:“如何便拿住了他?”白士讓道:“到是柴郡馬統率娘子軍趕殺他來到牛口穀,柴郡馬殺了前去,他就潛躲在蘆葦中,被我們看見拿住,應了民間‘豆入牛口,勢不能久’之謠。”秦王笑了一笑,叫監在後寨。

垂衣河北盡悠遊,何事橫戈浪結仇?

愎諫逞強誰與救,可憐束手作俘囚。

此時建德手下被拿的,有五萬餘人。秦王道:“殺之可惜,不如放了,任他們回轉鄉裏。”眾將恐放還又與我為敵。徐懋功道:“竇建德也是草澤英雄,有眾二十萬,敗亡至此,那一個還敢收合來與我們戰?放去正使他傳殿下恩威,山東河北,可不戰而自下了。”諸將皆心服其言。秦王心下轉道:“柴紹夫婦既統兵到此,為甚不來相會,莫非被建德餘黨賺去?”忙差人問前隊將士,有的說已往洛陽去了,秦王便不再問。因對懋功說道:“我在這裏,整頓軍馬。卿同諸將,先往洛陽,煩到樂壽,收拾了夏國圖籍,安撫了郡縣,火速到洛陽來會合。”懋功領命。到次日,即便帶領自己人馬起身。不一日到了樂壽。懋功即傳令箭一技與王簿,叫他曉諭軍士:不許妄戮一人,不許攪擾百姓,違者立斬示眾。樂壽城中百姓,一聞夏王的凶信,隻道唐兵來,不知怎樣擾害地方。豈知徐軍師約法嚴明,撫慰黎庶,井井有條。因此市廛老幼,各各歡喜,迎於道路。懋功進城來,將府庫打開,查點明白,又將倉廒盡開,召幾個耆老,叫他們報名給領官糧,賑濟窮黎。那五六個耆老,伏地而泣道:“夏國治國,節用愛人,保護赤子,時沐恩澤。今彼一旦失國,我濟小民,如喪考妣,又安忍分散其儲蓄?今蒙將軍到郡安撫黎民,秋毫無犯,實出望外。願留此積蓄,以充軍餉,則樂壽雖不沾其惠,亦感將軍之德矣。”懋功點頭稱善,便將倉庫照舊封好,來到建德宮中。隻見朝堂一個紗帽紅袍的官兒,麵色如生,向西縊死在梁上,粉牆上有絕句一首道:

幾年肝膽奉辛勤,一著全輸事業傾。

早向泉台報知己,青山何處吊孤魂。

夏祭酒淩敬題

懋功讀罷壁間之詩,不勝浩歎,忙叫軍士,去備棺木殯殮。又走到內宮來,隻見宮中窗牖盡開,鋪設宛然。麵南一個鳳冠龍帔的婦人,高高的懸梁縊在那裏。兩旁四個宮奴,姿色平常,亦縊死在側。懋功知是曹後,忙叫人放下,亦備棺木好好盛殮。搜索宮中,止不過十來個老宮奴。懋功想道:“聞得竇建德,有個女兒,勇敢了得,為何不見?”詢問宮奴。宮奴答道:“前日孫安祖回來,報知父皇被擒,那夜公主同了花木蘭,就不知去向了。”徐懋功對王簿道:“竇建德外有良臣,人有賢助,齊家治國,頗稱善全。無奈天命攸歸,一朝擒滅,命也數也,人何尤焉!”當初隋煬帝傳國玉璽並奇珍異寶,竇建德破了宇文化及,都往歸夏國;懋功一一收拾,並圖書冊籍,裝載停當。曉得有個左仆射齊善行,名望素著,養老致仕在家,請他出來,要他治守樂壽。齊善行辭道:“善行年邁病軀,與世久違,願將軍另選賢豪,放某樂睹升平。”懋功道:“眼前苦無其人,公何必苦辭?”齊善行道:“仆有一人,薦於麾下,必能勝其任。”懋功道:“請問何人?”善行道:“此人姓名不知,人隻叫他是西貝生。聞他昔年曾在魏公麾下,為參謀之職。今隱居拳石村,賣卜為活。此人大有才幹,屈其佐治,必得民心。”懋功道:“今屈尊駕暫為權攝,待我訪西貝生來,兄即解任何如?”齊善行不得已,隻得收了印信,權為料理。懋功整頓軍馬起行,因問土人:“拳石村在何處?”土人道:“過雷夏去三四裏,就是拳石村。”懋功命前隊王簿速速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