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向天亮的深夜來訪,盧海斌是既感到意外,又似乎早有預料。
就內心深處的感受,盧海斌並不喜歡向天亮,他不反感年輕人的崛起,自己就沾了年輕化的光,現在也不過才剛滿四十二歲,三年前就已經是縣委常委兼宣傳部長,在清河市同級別的幹部中,論年齡已經可以排在前十位了。
但是向天亮太過年輕,才二十四歲,用乳臭未幹一字來形容也不為過,這樣的年齡,在副縣長崗位上能幹出什麼名堂呢?
更何況,向天亮一來就“亂拳”出手,把李璋副書記推入了萬丈深淵。
李璋是盧海斌的同鄉、兄長、知己,也是自己進入仕途的引路人,更是自己在政治上的盟友,幾年來,在宣傳部副部長和部長崗位上,也曾遭遇過一些明槍暗箭,都是李璋挺身而出擋在了前麵。
所以,盧海斌心中有些許對向天亮的怨恨。
副科級以上幹部的調整大權,掌握在縣常委會,作為十一分之一,盧海斌當然也是各方爭取的目標。
但這次不同以往,李璋垮台了,盧海斌失去了“保護傘”,幹脆甩手不管,閉門謝客。
從正月初八上班到現在,盧海斌在家裏隻接待過兩個人,常務副縣長薑建文和公安局長邵三河,而紀委書記徐宇光是去辦公室找的他。
薑建文還是拿那堆該死的書稿說事,恐嚇是核心主題。
邵三河是軟硬兼施,綿裏藏針,胡羅卜裏夾著糖。
盧海斌在猶豫,確切的說,他還沒有決定,把自己手中的票投給哪一方。
而向天亮能上門爭取支持,盧海斌沒有想到,一個非常委來找常委商討人事調整,份量稍微輕了一點。
是章含先打電話,叫醒盧海斌和賈惠蘭兩口子後,一個人先進去的。
章含沒有提書稿的事,隻說向天亮想來拜訪盧海斌,正在外麵的車裏等著。
盧海斌沒有馬上答應,這之前,他和向天亮幾乎沒有交流過,他知道向天亮的來意,但不知道向天亮憑什麼說動自己。
為了保護自己,付出以後,不能不要一定的回報。
賈惠蘭在旁邊小聲勸道:“老盧,人都到門外了,總要見見吧。”
“這事不用你管。”盧海斌瞪了賈惠蘭一眼,仍在權衡利弊。
章含笑道:“我說老盧呀,我的麵子不能不給吧。”
“大姐,你對向天亮很了解嗎?”盧海斌問道。
章含的麵子當然得給,她是賈惠蘭最好的朋友,也是盧家最好的朋友。
“老盧,向天亮和我家喬蕊是高中同學,不但是同桌,還是好朋友,現在也經常往來。”
盧海斌哦了一聲。
賈惠蘭道:“我在醫院見過向副縣長,我看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嘛。”
盧海斌苦苦一笑,是支持薑建文,聽從徐宇光的勸告,還是幫助向天亮,或者是保持中立,這一步不好邁啊。
“請他進來吧。”
章含拿出手機,撥通了向天亮的手機,但並沒有對話。
向天亮進門了。
“盧部長,賈醫生,深夜打擾,對不起了。”
盧海斌一眼就看到了向天亮手上提著的塑料袋,一下子就呆了。
“向副縣長……”
這不是自己的書稿嗎?
“盧部長,請叫我名字吧,大家都這樣叫我的。”向天亮微笑著說道。
盧海斌還在發楞,還是賈惠蘭在他身邊,伸手捅了他一下。
“啊,天亮同誌,請坐,請坐。”
向天亮道了聲謝謝,這才在長沙發上坐了下來。
男主人敬煙,女主人上茶,一番客套,忙碌了好幾分鍾。
“盧部長,我沒打擾您吧?”向天亮笑著問道。
“沒打擾,沒打擾,向副縣長大駕光臨,盧某是篷篳生輝啊。”
過分的客氣,會妨礙雙方的溝通,章含笑著說道:“都是一個院子裏共事的人,何必這麼客氣,我看一個叫天亮,一個叫老盧,很自然麼。”
“我同意。”盧海斌看著向天亮點頭。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主題還是由賈惠蘭開頭,她指著向天亮腳邊的塑料袋問道:“天亮,你這袋子裏的東西,就是老盧的書稿吧?”
向天亮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身邊的章含一眼,微微的笑了笑。
盧海斌忙道:“沒關係,你不妨直信,章大姐是自己人,她不但知道書稿的事,我們家其他的事情,她比我知道的還要多。”
章含也道:“天亮,你就說吧。”
向天亮拿起書稿,放到麵前的茶幾上,推到了盧海斌的麵前,輕輕的說了四個字,“物歸原主。”
“真,真的?”
“老盧,我這人不喜讀書,這對我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