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血腥氣鑽入鼻孔,刺激著朱總煜的神經,惡心作嘔。混混間,他感到有人在劇烈的搖他,耳邊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哭腔:“少爺,嗚嗚嗚,你不能死啊,老爺死了,你再死,朱家就沒後了.....”
朱總煜頭昏腦漲的抬開眼皮,眼珠子渾濁的厲害,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這是哪?”他條件反射的說了聲。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破敗的和尚廟,供奉的泥塑菩薩已經倒在了地上。而朱總煜則虛弱的靠在泥菩薩身上。看到這尊菩薩普普通通的麵容,不知為何竟抖了幾下,默念一聲阿彌陀佛。
“難道不是夢?”朱總煜立刻想到菩薩許諾投胎轉世的事情來,不由驚奇。一摸衣服,居然濕漉漉的,血!身上都是血水,頓時嚇得臉色煞白,也是這麼一嚇,瞬間打了個哆嗦,清醒了大半。
中年男人見朱總煜沒事,喜出望外,不停的安撫著過度緊張而上下起伏的胸脯。朱總煜打量著中年男人,滿臉的皺紋,虛胖,但白白的,不像是做體力活的人。讓人驚愕的是,這個人的穿著居然是圓領大袖衫,額頭鋥亮,顯然是剛剛剃的,朱總煜拿手往他腦門後麵一捏,後者猝不及防被揪出了一條毛糙的小辮子。中年男人頓時癱軟在地,連連磕頭:“老仆死罪,死罪啊!嗚嗚嗚,不該為了活命沒了氣節,嗚嗚嗚……”
“這辮子如此難看,隻留著後腦勺一塊巴掌大的頭發,辮子也比電視劇裏看到的小的多,類似清初未改良前的辮子樣式。我難道來了清朝?”朱總煜心道。這可不妙,朱總煜可不喜歡奴才滿地走的大清。想到這,一摸自己的腦袋,想要求證。結果發現自己頭上戴了一頂方巾,穿著和中年男人一樣,隻不過布料要考究的多。忐忑的摘下方巾,是一個高高的發髻,以及烏黑透亮的發絲。不由鬆了口氣,但馬上察覺到不對,“咦,滿清的辮子,明朝的衣冠,難道說……”朱總煜想到了一種可能。
“告訴我,現在是什麼年號?”
“少爺,你是不是傻了?”中年男人見朱總煜沒有怪罪自己的頭發,鬆了口氣,旋即又搖了搖頭,哎,少爺恐怕馬上也要赴老仆的後塵,誰叫外麵刀兵不長眼,不剃頭隻能做義軍赴死。摸著朱總煜的腦門,看看是不是發燒糊塗了,在後者殺人的目光中,咽了口唾沫,嘀咕道:“弘光元年啊!隻不過……”中年男人吞吞吐吐,朱總煜厲聲喝問:“隻不過什麼!”中年男人連忙道:“南京被清兵大軍破了……弘光皇帝逃到蕪湖也被清軍俘虜了……清軍正在大肆殺我們!”
“草!”朱總煜握緊拳頭,死死地打在青石地板上,破了大塊皮肉,熟悉那段曆史的他瞬間知道了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時代。這是漢人被大肆屠戮的年代,是漢人政權最後的挽歌。盡管之後很多人前赴後繼的反抗清朝暴行,但結局無一例外都是黑暗和不幸的。而在滿清統治下,華夏民族沉淪了三百年。他感到一股悲涼和憤怒湧出心頭,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中年男人偷偷觀察著朱總煜,他第一次見到少爺發出這種暴虐的氣質,隻覺以往溫文爾雅甚至有點懦弱的朱家少爺變了,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當然猜不出原來的朱家少爺已經死了,眼前這位不過是鳩占鵲巢占了其皮囊的現代人。渾然認為是變故造就的性格突變,甚至有些惡意的猜測,少爺這是返祖了,畢竟朱家人的脾氣可沒有一個軟的。而寧王後裔的血脈裏隱藏著造反,哦不,是抗爭的血液。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朱總煜才漸漸的平複下來。但眼神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狠辣。
中年男人平生第一次這麼敬畏少爺,隻聽對方以上位者的語氣不容置疑的問:“我有話要問你,你一五一十告訴我!”,他隻能呆呆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朱總煜從中年男人口中知道了自己這具身軀主人的身份,同樣,還有自己極度危險的處境。
中年男人叫王全,世世代代效力於朱家,到他這一代,做了個賬房,朱家家道中落的一段時間內,有時候他還兼職管家的活計。他有一個兒子,叫王二,生的魁梧有力,不似南方人,會拳腳功夫,出去找吃的了,馬上就會回來。而王二一回來,他們三人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地方。
之所以這麼趕,因為一旦晚個一時半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