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以後,滄桑之前(1 / 2)

少年時,天真爛漫,一切都是正麵的,聽到的是童話,看到的是美好;進入社會,開始發現世界充滿殘酷的競爭,會看到很多弊病,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這都是正常的,誰的青春沒有過迷茫呢?但你要相信,人生是有軌跡的,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你所能取得的成就,一定來自於過去的積澱。

讀大學時,邊塞詩念得入迷,就向往傳奇的西部,我和兩位讀碩士的師兄結伴同行。那時候,身上帶幾百塊錢就敢闖新疆。到了甘肅境內,我們在偏僻的柳園站下車,去探訪敦煌莫高窟。那是我第一次到大西北。在炎炎的八月裏,眼前一片無垠的大漠,連孤煙都尋覓不到蹤影。

我們在莫高窟流連忘返,聽解說員講解一個洞窟中千年間的故事。每天下午四點,石窟就不再對外開放了。時值盛夏,晚上十點鍾,天還沒有黑透,我很想去沙漠裏看看,師兄們總是很應付事兒地跟我說:“沙漠裏危險啊,等我們有時間了再帶你進去。”

兩個師兄每天背著專業相機上去拍照,由於我年紀比他們小好幾歲,他們就把我當一個小孩看待,沒有人想帶上我。出門之前,他們往往會洗好一盆大白杏,放在招待所的桌上說:“你自己在這裏吃杏,乖乖地等著我們回來。”我一邊吃著白杏一邊想:“為什麼不能進沙漠?去沙漠到底有什麼可怕的?”想來想去,想不出來頭緒,我就認為師兄們可能是擔心沙漠裏的天會黑。我就去找比我大不了兩歲的講解員,她有一個巨大的手電筒,能裝好幾節一號電池。我一開口,這個秘密武器就暫時歸我所有了。

那時候,我自認為自己的裝備還很齊全,揣了一把英吉沙小刀,別一條毛巾,斜挎著一壺水,背上大手電筒。記得當時我穿著一條牛仔短褲、一件純棉小背心,戴著一頂大草帽。臨出發前,我給師兄們留了一張紙條:“我進沙漠了,你們別擔心,我帶手電了。”我當時真的不擔心,心想有了手電還怕什麼呢?然後,我就勇往直前地奔向沙漠了。

下午五點多鍾,天空湛藍湛藍的,大把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下來,像一把一把的金屬粉末,落地無聲,融進金黃色的大漠裏。山和沙丘的線條如同刀削出來的一樣,美得讓人心動。我不由頓生感慨,沙漠是如此古老,而我卻如此年輕。心中激情澎湃,豪情壯誌奔流,古往今來的詩篇開始在腦子裏飛旋開來。

流沙裏根本沒有道路,我順著一條幹涸的河床跌跌撞撞往深處一路前行,忽然就覺得身上開始冷了。沙漠裏的太陽像坐上滑梯一樣,溫度陡然降到了十度以下。回頭一看,河床消失了,四麵八方全都一樣。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越來越黑,不能再走了,沙漠居然從大烤箱變成了大冰窖,我必須得生火取暖了。那次,我認識了一種蕨類植物——駱駝刺。除了駱駝刺,沙漠裏幾乎不長別的植物。幸好那把英吉沙小刀還算管用,我用刀刨出駱駝刺的根,就生往外拽,雙手被紮得鮮血淋淋,終於刨出了一堆駱駝刺。我在沙丘裏挖了一個淺坑,掏出火柴點火,但是劃了半盒火柴,怎麼也點不著。最後,隻好在坑裏鋪上毛巾,把駱駝刺包在裏麵,終於把它點著了。那一夜的時光真慢,我一會兒奮力刨駱駝刺,一會兒烤烤火,等待著天亮。西北的天空,即使在最黑的時刻都是墨藍色的,雲彩鑲著紫黛色的亮邊,如天馬行空,疾走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