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關於茶的文獻記載,我們會發現,喝茶的講究非常之多,從泡茶的水質、器具,到沏茶者的儀態、服飾、動作、眼神,都有一係列的要求。既然喝茶這麼麻煩,為什麼幾千年來,還是有那麼多人難舍茶香?喝茶的這一係列講究,對人生又有什麼樣的啟示呢?
喝茶雖然是一件小事,若用心去體會,其中也有很多學問。有人說,茶是水寫的文化,不僅能洗胃,更能洗心。品茶而靜心,靜心而自省,自省而能悟,悟而能重新發現。
品茶能靜心,泡茶同樣能靜心。你若去悉心地觀察茶藝師的表演,看他們不徐不疾地溫壺、洗杯、投茶、洗茶、出湯,一傾一停之間流露出的美感,仿若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泡茶過程中的種種繁文縟節,其實是一個淨化心靈、洗滌凡塵的過程,與參禪異曲同工,讓人逐漸忘記外界的喧囂。
我去台灣時,遇到過很多喜歡喝茶的人,通過與他們交談,喝他們沏的茶,我逐漸進入了茶的況味,打開了別樣的心情。一位茶藝師帶我到她的茶莊,在一個非常樸素的小竹樓裏喝茶。她是個很淡雅的女人,說話靜靜的,動作柔柔的。泡茶前,為了保持指間幹幹淨淨的氣息,隻用清水洗手,而且還要摘掉戒指、手鐲。
一切準備妥當後,她從隨身的一個小錦囊裏,掏出兩三塊磨得鋥亮的沉香木,然後支起小鐵皮罐,再拿出一把小刀,把沉香木的木屑削在鐵片上,最後加熱鐵皮罐。時間慢慢流淌,淺白色的木屑一點一點變深,最後化為灰燼。就在沉香屑的香氣逐漸散發的過程中,她用滾熱的山泉水燙壺、洗茶、出湯,一泡、兩泡、三泡。白瓷小杯子裏的茶色,從最初清淺的鵝黃逐漸轉濃,透出一種金黃。撲鼻的茶香溢滿整個房間,耳邊響起山泉叮叮咚咚流淌的聲音。
就是在這樣的儀式中,我突然領悟到,生活本應如此從容。恰如周作人先生所言:“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裏偷閑,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刹那間體會永久……”
現在人們上班的時候,經常用一種很簡單的壺喝茶,被稱為“飄逸壺”。茶葉放在裏麵,水嘩地衝下去,倒出來就喝。這還是比較講究的,更多的人就用杯子泡茶,茶葉一直漚在裏麵,喝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在工作時間,因為受條件所限,或許隻能如此,但平時在家或者去茶館喝茶時,一定要莊重一些,認認真真地泡,不疾不徐地品。何必非要在這難得清閑的時刻談生意、談合作呢?周作人先生又言:“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喝茶之後,再去繼續修各人的勝業,無論為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遊乃正亦斷不可少。”品茗之時,凡俗之事且不去想,要有片刻悠遊之心;飲過之後,再去談功論名不遲。
相比於周作人的清雅文風,林語堂論茶的文字則帶著他一貫的幽默感:“嚴格地說起來,茶在第二泡時最為妙。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幼女,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歲的女郎,而第三泡則是少婦了。”雖然俗了一點,卻也頗有生活意趣。
很多人說這個時代太浮躁,其實,身處浩渺的大千世界中,每個人隻是其中一員,我們能做的是靜下心來真誠地麵對生活。可以將自己置身於行走、繪畫、音樂、讀書的世界中,或者去養花、養魚、聽戲、喝茶,我覺得都可以。隻要讓自己傾情投入,從中獲得寧靜從容,你就一定能找到生活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