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芪……
秦壽成買那麼多的黃芪做什麼?京娘心中砰砰直跳,一個呼之欲出的疑問不斷在她腦中不斷盤旋。
他……是,是和自己一樣?
兩人就這般站著,秦壽成一動不動的盯著她,身後是黑色的夜,他似乎就籠罩在這一團夜色之中,隻瞧著他墨綠色的衣袂被風吹得颯颯直響,京娘一動不動的緊盯著他的動作,背上冷汗直流。
“怎的?”秦壽成蹙眉問,目光從她身上落到賬目本上:“你臉色不大好。”
“你……”京娘咬住下唇,話就在唇邊卻不知該不該問,該怎麼問。
“嗯?”秦壽成挑眉,等著她問。
京娘低著眉急思,回過身慢慢的將窗戶關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許久才開口問:“你……”稍覺口氣不對,京娘連忙換了語氣:“爺怎生買這麼多的黃芪?”
賬目上黃芪的數量大的驚人,她托三嫂買的數量與這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黃芪雖是常用藥材,但現下還不是旺季,價格還未降下來,若不是知曉後麵會有旱災水澇,秦壽成怎會大量購進?
秦壽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上前將賬本合上,並未回答她的話。秦壽成這廝向來是避重就輕的主兒,不想答的話從來都四兩撥千斤搪塞掉。眼看秦壽成要走,京娘下意識的拉住他寬大的衣袖。
屋外雷鳴大作,頃刻間瓢潑大雨唰唰急下,火燭被門外湧進的大風吹得忽明忽暗,連他的側臉也忽明忽暗在她視線之中,京娘衣袖之間被灌進冷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秦壽成反手握住她的手:“別怕。”
“你?”京娘下意識抽回手,並沒有注意到秦壽成柔聲安撫,她盯著他:“你是不是?也,也重生了!”
秦壽成一怔,先是疑惑皺眉,忽眼中驟然明亮起來:“你知道?”
一句話坐實了京娘心中疑惑,剛要開口轟——的一聲,一道銀白閃電落在院中劈破石桌,兩人皆被驚到,隻瞧著遠處暗黑天空烏雲翻滾,雷鳴陣陣,隱隱有翻天覆地之感,借著電閃雷鳴瞧著院中繚亂一片,門外幾個奴仆不知跑到了哪裏,秦壽成緊抓住她的手往裏間退去。
裏間窗戶緊關,火燭照的通明,隻聽得耳邊雷聲隆隆,心中卻也安詳了許多。京娘呆呆的坐在靠椅上,人有些蒙,什麼打擊都打不過這些。
她與秦壽成二十年夫妻了,卻陌生的還不如他和玉珠,連她等了二十年的孩子也生生折在他手中,以為死後可以解脫卻不曾想還是逃不開,現下連他都重生了,京娘隻覺得渾身冰涼涼的,怎連一條活路都沒了?
秦壽成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自己坐在圓凳上,拿著銀針挑了挑黑色的燭芯,這才慢條斯理開口道:“你死後三年,我回到京城,父親做主又娶了一房妻室是李國公府的寡居大小姐,她與你不同,和我也隻是露水夫妻。”
秦壽成稍頓,拿眼瞧她,見她手中單拿著熱茶,熱茶蒸蒸熏著她的臉看著竟有些模糊。
隻見她人雖呆但到底還在自己身邊,心中稍稍安穩,才道:“而後幾年我經濟做的雖大,但卻覺得也甚無趣,府上又納了幾房妾侍,李氏都不曾攔著。”
京娘冷笑,當年她偶爾勸上幾句這廝便是橫眉瞪眼喊打喊殺,本來就不指望他會替自己收著,卻不想手腳倒快。
秦壽成不悅的皺眉,又繼續道:“一晚醉酒歸來,洗了冷水不覺傷了風,幾月不曾見好越發嚴重起來。鄭月娥請了一個神醫來看我,吃了一日的藥覺得還好,隻到了第二日身子一味的發昏發軟連床都下不來,李氏偶爾來鄭月娥屋中看看,卻不怎麼管事,到第七日已覺得不成。母親來看我,李氏麵色淡淡並不熱情便是母親問起我日常起居她也說不甚清楚,後來母親罵了她幾句,李氏當麵拂袖而去,直到我昏死前也不曾見她回來。”
秦壽成他娘,也就是侯爺夫人也是個厲害的存在,想當年她再曲意逢迎她也百般挑刺,這倒好,惡人自有惡人磨。
“後來呢?”京娘手中的茶已經溫了,她喝了一口,問道。
窗外雨勢有越下越大的感覺,劈裏啪啦的雨聲下的人心煩,可能不是雨聲而是和秦壽成獨處一屋的緣故。
秦壽成道:“臨死前不知怎的想起以往許多事來,想我縱橫一生膝下卻無子嗣繼承,唯有一子也被我親手害死,想來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可就是知道也遲到了。後來昏昏沉沉之際不知怎的,再醒來發現胸口上發疼的厲害,後來才知曉自己重活了過來,這胸口上的刀傷冥冥之中竟又給我了一次機會。”
原來是這樣。
京娘默然,沉默不語。臨死前她也想起以往許多事來,隻是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秦壽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那腹中夭折的孩子。兩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誰曾想到天下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兒?重生再活過,如果還和秦壽成做一輩子的夫妻又有什麼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