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成淡淡道：“領了工錢，叫他滾蛋。”語氣寡淡的好像在談論今天天氣一般，話音剛落屋內算珠劈裏啪啦的聲響也驟然停歇，鴉雀無聲。
“叫個算珠伶俐的替代上，下回誰再遲到直接給老子滾蛋。”秦壽成打開灑金扇，麵無表情往樓上雅間走去。屋內，空氣依舊沉悶著，隻是現下哪裏給抓一個算珠伶俐的？
李喬也急著滿頭大汗，正要往外找人，一個穿著藍色粗布的櫃台長工突然跑過來跪在地上：“李管家，小的學過幾年算盤。”
李喬狐疑的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人，穿的是綢緞莊學童的衣服，不知是跟著哪個賬目師傅來的，瞧著倒是斯文白淨，他示意小廝將劉南的算盤遞給他，指著手中的一個賬本說：“這二十頁的賬單你合計一下，記住隻給你一刻時間。”
王六拿起算盤也不含糊，賬單放左手，算盤直接放在櫃台上，手沾了一些水，一邊翻著賬目一邊飛快的在撥動起來。先時還隻是快，後來已經打的飛速，劈裏啪啦聲清脆異常。眾人都看著他打，有幾個賬目師傅起先還跟著他比誰快，到後來直接停下圍在他身邊觀看。
那手撥的飛快，根本不需要一刻鍾的時間，二十頁滿滿賬目已全部結算完畢。李喬心下驚訝，麵上隻是淡淡：“可有錯不？還得讓人再算一遍。”話音剛落，樓上的秦壽成聲音傳來：“賬目沒錯，以後工錢就按照賬目先生算，但是如果算錯，這錢記著隻得你自己賠。”
王六連忙應下：“謝爺賞識。”他悄悄的抬起頭看樓上的秦壽成，沒看見他的臉，隻聽得劈裏啪啦的聲響，那速度竟比他算的還快。王六心中暗歎，這功夫自己日夜苦學了五六年的，瞧著東家竟比在場的所有賬目師傅還厲害許多。
“去吧。”李喬拍了王六肩頭，瞧著今日自己主子打起算盤，這才記起，當年在京城時，他世家必懂得詩詞歌賦一概不知，但這算盤撥的卻是一頂一的好，有時甚而根本就不需要算盤，看一遍賬目就能算出是多少。
李喬忽然記起自己手上的賬本，連忙跑上去遞給他。
那賬目是大妞成婚時的用度記錄，足足有一小本那麼厚。
秦壽成接過，一頁頁翻看著，李喬心中不解，上前道：“這些賬本爺之前已經看過一次，怎麼今天又拿出來翻？想是奶奶辦事極為穩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出錯。”
秦壽成冷冷一笑，並未向李喬道破其中玄機，反是遞給他一本小冊，上頭明細記載著這幾日他這邊買進黃芪的入庫量。
李喬翻看了幾頁，最後落在最後一頁上，抬起頭：“爺，除了咱們藥鋪的進了絕大多數，這王大人鄰縣的榮升鋪怎麼也買進這麼多黃芪？”
秦壽成抱胸，踢著桌角，漫不經心望向窗外的野鳥。
除了那個女人，誰還會告訴張意謹要買進黃芪？她既然給了她三哥發財的路，那她自己呢？
她的陪嫁都在他手上，輕易動不得，要過明麵有人自會告訴他。
這便是秦壽成要查賬目的緣由了，洗黑錢的事上輩子他還是靠這斂財的。
也不是他不相信京娘，隻是夜路走多了，難免多留了一個心眼。秦壽成重生後，倒是真心實意想跟京娘好好過日子，隻是不知道他娘子存的是何種心思？
窗外，蒼穹浩渺，夏日知了叫的極歡，屋裏放了冰，小廝用扇子輕輕搖動，鼓搗走悶熱的氣氛，樓下算盤聲劈裏啪啦響動的厲害，秦壽成的算珠聲音湮沒在期間，
他越算臉越黑，原先隻是發現了一處，畫了圓，再翻過來重新算去竟又冒出一筆古怪的開銷，錢兩都不多，隻有一兩百而已，比其他開銷少了許多，頗為不惹人注意，安安靜靜的寫在角落裏，若不仔細巡查當真就漏掉了。
她借著大妞的婚事將嫁妝轉了出去？明麵上不說，暗地裏卻一步步進行，存的什麼心思？
“李喬，去查查。”秦壽成將幾頁可疑的賬目都畫圈折好甩手丟給李喬。
“爺，這幾筆開銷有問題？”李喬臉色變了變。
秦壽成抿了一口茶，目光漸漸沉下來，若有所思的用食指和中指扣動著桌麵，嘴角漸漸挽起了一抹讓人捉摸不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