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早就讓我在屋裏好好養著。”夏雲翊去了顧氏屋裏,自然知道四姑娘生病的事,夏大奶奶道,“我倒是沒什麼,反倒是四妹妹病了一場。你去瞧過沒有?”
“還沒呢,聽娘說這兩日已漸好了。”妹妹比他小了整整十五歲,更何況身為長兄大多都有那種想要保護疼愛妹妹的情結。
雖得知好些了,夏雲翊臉上依舊有幾分擔憂。夏大奶奶看在眼裏,心裏又泛起酸水。四姑娘是妹妹,她生的慧姐還是親女兒呢!
“這股子寒氣怕是要讓不少人生病,慧姐可還好?”
即便現在過問了,橫豎不是第一位。夏大奶奶笑著吩咐秋荷去給慧姐的乳娘說一聲,把慧姐抱來。
還不滿四歲的慧姐,說話吐字不清,偏又愛說話,時常惹得大夥哈哈大笑,屋裏漸而熱鬧起來。
隻是相比之下,到底不如四姑娘夏雲嫤住的小跨院。
陰霾籠罩了好些日子的小跨院,這兩天人來人往都快趕上顧氏的正院了。連在外麵當差的粗使婆子也巴著進來探望,這個去了,另一個又來了。
四姑娘大好,顧氏高興,不僅賞了四姑娘跟前服侍的,那些在四姑娘生病期間,但凡出過力跑過腿傳過話的都得了賞錢。
“……眼下,隻要去坐坐,就有賞錢呢。”遠遠兒瞧著人進人出,個個臉上都帶著喜氣,三姑娘夏雲姵身邊的丫鬟綠竹語氣裏也帶了幾分酸。
四姑娘屋裏的兩位大丫鬟,采藍和采青各得了四兩銀子的賞錢,半年的月錢也就這個數,不過四姑娘生了一場病而已。換做其他人這麼大病打一場,說不得還得怪身邊服侍的不盡心。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四妹妹因這一場病,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屋裏服侍的哪個不操心?你瞧采青和采藍,瘦的比四妹妹還厲害。病倒了,要吃的那些苦頭給你四兩銀子你願意去受麼?”
采青沒病,采藍卻病了。都是姑娘們屋裏的大丫鬟,平常也是有來往的,綠竹昨兒還去瞧了采藍,都病得起不了身,幾乎沒人形。
不過,她是四姑娘屋裏的大丫鬟,又是因為服侍四姑娘病倒了,顧氏請了太醫問診開藥方。這樣的殊榮,三姑娘和五姑娘屋裏的大丫鬟可享用不著。
三姑娘哪裏看不出綠竹的心思,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轉眼到了小跨院西門,綠竹也收起那些酸葡萄想法。
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辰,這會子快午時,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奴婢們都是四姑娘屋裏的。
三姑娘性情溫和,模樣生的出挑,待人隨和又肯助人,大夥見了紛紛上前行禮問好。
阿滿在屋裏聽到聲音,目光從鏡麵移開,吩咐采青出去迎接。她亦起身,拖著仍舊輕飄飄的身子朝外間去。
經過屋裏擺放的穿衣鏡,阿滿不由得又停下了步伐。鏡子裏的姑娘隻是十歲光景,身量不高,穿著妖紅色襖子,留了齊眉劉海罩住了額頭,臉盤子本來就小,這麼遮著愈發顯得那雙眼睛大。下巴也尖,雙頰卻肉肉的。
阿滿忍不住伸手去摸,鏡子裏的姑娘也伸手去摸。她捏了捏,鏡子裏的姑娘也捏了捏。她皺眉,鏡子裏的姑娘也皺眉,她笑,鏡子裏的姑娘也笑。
阿滿卻忽然有些恍惚,三姑娘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四姑娘對著鏡子發呆。麵容稚嫩,神情卻有種與年紀不相符的鬱色。
“四妹妹怎麼盯著自個兒瞧?”
伴隨著悅耳動人的聲音,鏡子裏便多出一位比阿滿高一個頭,穿著杏紅襖子外罩桃紅夾層比甲,約莫十三四歲的姑娘。瓜子臉,遠黛眉,一雙妖嬈的桃花眼,神采熠熠。
可在阿滿腦海裏閃過的,卻是一個清瘦的人影,穿著一身深沉的素色衣裳。漂亮的眼睛沒有神采,有的隻是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