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女洗手間,陳小莉急於要甩開跟著要錢的黃娟,步伐太快加上鞋跟不穩就一頭撞上了一個頭發稀少肚子肥沃的老頭。老頭從男洗手間出來,剛剛甩幹手上的水,正在準備將褲帶的位置進一步校正的時候,與陳小莉撞了個滿懷,老頭最初感覺到一種柔軟,抬起頭發現高挑冷豔的女孩小莉像一枚子彈射中了他蠢蠢欲動的心髒,他咧開一嘴被雪茄熏黑了的牙齒,“小姐,我還想多活幾年的呀!”小莉連忙說對不起。後麵的黃娟趕過來驚叫了一聲,“啊,是孟總!”那叫聲像是死裏逃生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又像是大海撈針般與抓住了死有餘辜的仇敵。
黃娟很誇張地挽著孟總的胳膊介紹說陳小莉是自己的妹妹,又對陳小莉介紹說孟總是香港老板孟扶根,是聖保羅的VIP客人。頭發稀少的孟總很含蓄地笑笑,眼睛卻死死地盯住陳小莉身體的重要部位,“陳小姐,幸會,幸會,交個朋友吧!”
事後陳小莉也搞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假思索地跟孟老板去了“皇宮假日酒店”,就像跟自己父親回家一樣,一點也不緊張,甚至還有相當的安全感。雖說陳小莉經常出入舞廳,起初隻是玩,後來是因為舞廳吸粉、買賣粉方便,她既沒當舞女陪過舞,也沒賣過身,要說有,那就是跟老四,與其說賣身給老四,還不如說被老四脅迫著失了身。第一次失身是在一個天空飄著小雨的黃昏,她麻木得很,就像是被做了一個小小的外科手術,割去了身上多餘的一塊肉瘤一樣簡單。這就是說,很多概念中很嚴重的事情一旦成為事實後卻根本沒那麼嚴重。所以,孟老板站在洗手間門口咬著陳小莉的耳朵說,“三千行不行?”陳小莉笑著說了一句,“五千。”孟老板捏了一把小莉的屁股,“行!”他們幾乎是輕鬆地甚至是非常友好地成交的,就像兩個久別重逢的哥們在酒桌上碰杯喝酒,甚至還彌漫著一種溫情。
孟扶根在走出一樓電梯時,他用大哥大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在包廂等他的朋友們自己玩,他先走一步了。孟扶根挽著小莉的胳膊,走向一輛停在廣場上的“淩誌”轎車,“聖保羅”夜總會的聲音悶在身後的鋼筋水泥裏麵,類似於一個人被掐住脖子發出窒息的嗚咽。
五星級“皇宮假日酒店”燈光和牆壁都是傲慢的,它們輝煌而冷漠,拒絕著所有貧窮的姿勢與表情。陳小莉走進酒店後根本沒有勇氣東張西望,她隻有吊著孟總的胳膊才能感覺到自己與這個豪華空間的默契,1809房間門打開後還沒完全關上,孟老板就死死抱住了小莉,他用皮鞋後跟撞上了房間門,煙草味酒味很重的嘴開始亂啃亂咬,小莉一下惡心起來,她聽到孟老板肥沃的肚子裏咕咕嚕嚕發出怪叫聲,頭頂上寥寥無幾頭的發亂如枯草,她大聲嚷著,“你幹嗎?你不是人呀?”孟老板鬆開小莉,愣住了,既而又幹笑了起來,“好,還沒哪個女人敢對我發過脾氣,刺激!”
孟老板要小莉跟他一起洗澡,小莉還是惱怒地嚷著你是畜牲呀,孟老板隻好獨自去洗,進衛生間前,他笑得過於放鬆從而不經意地流下了一綹口水,“那你就等著畜牲如何來收拾你吧!”等到衛生間水聲匆忙而喧嘩地響起來時,小莉有些後悔了,她真不該來,這個全身比例嚴重失調的糟老頭讓她的眼睛裏像被紮進了玻璃渣一樣痛苦,於是她拿起床頭電話給老四打傳呼,老四很快就回過來了,小莉在電話裏罵道,“老四,你這個王八蛋,說好九點,你死哪去了?”說著她哭了起來,老四在電話裏毫不示弱,“你他媽的混出人樣來了是吧,都敢往大酒店當婊子了,趕快過來陪老子,不然老子廢了你!”小莉手放下話筒,卻像拿起了炸彈,心裏很恐懼,她本能地看了看手,手裏一無所有。
孟老板像剝玉米一樣將小莉剝得一覽無餘,他猛撲向玉米,死死地絞纏住小莉細膩鮮嫩的身體,像一條飽經滄桑的蛇箍住了一隻來之不易的青蛙,決心要活活地吞下去,溫暖的燈光照耀著你死我活的搏鬥,中央空調裏吹出的風推波助瀾。
孟老板似乎比年輕的老四還要厲害,小莉有一種被撕碎的感覺,她就像身下的那床潔白的床單一樣被撕成了一根一根的布條,當喘息著的孟老板從小莉身上翻滾下來的時候,她看到的孟老板就是一堆塑料泡沫。
孟老板的肚子朝著天花板的方向劇烈地起伏著,他微閉著雙眼,嘴角流露出一種死得其所的陶醉,陳小莉穿好衣服,對著鏡子將頭發和衣服整理得一絲不苟,並努力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下來,隻是鏡子裏的臉在幽暗的燈光下像一塊弄髒了的抹布,這使她很沮喪,她踢翻了桌肚裏的廢紙簍,又順手將桌上的一根圓珠筆狠狠地砸向鏡子裏自己的臉,鏡子裏的臉依然如故,筆又彈回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