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吹!吹!吹!”棺材鋪老板老婆暴跳如雷。

棺材鋪老板猛地扒開金師傅右邊眼睛,使出吃奶大力氣吹得金師傅眼前天花亂墜繁榮與浮華。

中飯過後,棺材鋪老板一逮眼就發現了金師傅死死地紮在褲絆上的——我的帆布褲帶,興奮地大叫:“金漆匠,金漆匠!”金師傅莫名其妙,手足無措起來。

“金兄啊,金兄,我的個金色的金子一樣的金兄,佩服,佩服,在下不得不對您刮目相看,勤儉持家,勤儉持家呀!”棺材鋪老板大聲嚷嚷,“這,這,這,這也叫褲帶子嗎?”金師傅不好意思極了,小臉白裏飛紅、紅裏透紫、紫裏泛黑。

棺材鋪老板轉身走進廚房裏屋,不一會兒,龍飛鳳舞出來一條細細長長的褲帶子。褲帶子十分破舊,烏黑烏黑的,千年古董似的,一股股黴氣嗆人鼻涕與眼淚。

“牛皮的,牛皮的!”棺材鋪老板唾沫橫飛。

盛情難卻之下,金師傅開始低頭解除帆布褲帶。帆布褲帶紮得死死的。金師傅折騰了大半天,帆布褲帶越來越緊。

棺材鋪老板拐進裏屋,拎出來一把剪刀。剪刀鏽跡斑斑。

棺材鋪老板剪過來、剪過去。

時光飛逝——

黃河在咆哮,長江在怒吼;珠穆朗瑪峰在千古沉睡。

棺材鋪老板剪斷帆布褲帶,一蹦多高。

棺材鋪老板撲通落地的同時,金師傅的褲子唧唧歪歪地掉下來。棺材鋪老板老婆目睹金師傅窩藏在裏麵的紅騰騰棉褲,掉頭就跑,罵不絕口:“老流氓,老流氓,老流氓!三個老流氓……”

我低頭撿起陪伴過我多年的帆布褲帶,默不作聲。帆布褲帶攔腰斬斷,慘不忍睹。

金師傅迅速端起褲子,悉悉索索接過去棺材鋪老板恭恭敬敬地遞過來的古董褲帶,手忙腳亂地穿過一根根褲絆子。

我走出廚房,找來找去,在堂屋裏找到一個鐵錐子和一根鐵絲。

我首先仔仔細細地在兩截帆布褲帶剛剛剪開的那一頭都鑿上兩個小眼,接著用力擰斷鐵絲,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兩段鐵絲分別穿過四個小孔,最後拉緊、紮死兩截褲帶。

我解下窩藏在腰間的牛繩子,丟到地上,係上大難不死的帆布褲帶。

我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牛繩子,發現牛繩子正全神貫注著我——戀戀不舍、脈脈含情。

我撿起牛繩子,揣進懷中。

夕陽西下。

棺材鋪老板老婆轉身走進黑暗的裏屋舀米時,我偷偷摸摸進昏暗的廚房,輕輕揭開鍋蓋,將牛繩子彎彎扭扭在鍋裏。

我鑽到飯桌底下。

棺材鋪老板老婆一步一個腳印,沉重地走進廚房,陰沉沉地走到鍋台邊,慢慢騰騰地揭開鍋蓋。“蛇!蛇!蛇!”棺材鋪老板老婆扔掉鍋蓋,掉頭就跑,尖叫連連,恐怖而淒慘至極。

我鑽出桌底,將牛繩子轉移到鍋籠裏——非常靠外的地方。

我風馳電掣到飯桌底下。

棺材鋪老板拎著一根細長的鐵棍,衝進廚房,磨磨蹭蹭到鍋台邊,用鐵棍在鍋裏一陣凶悍地胡戳亂搗,渾身瑟瑟發抖。

鐵棍和鐵鍋的撞擊聲悅耳極了。

除了鐵棍和鐵鍋的撞擊聲之外,棺材鋪老板一無所獲。

棺材鋪老板一顆高高懸起的心慢慢地回落,壯起包天大膽,死死抿緊紅得發紫、紫得發黑的雙唇,努力瞪大一雙眼角堆滿眼屎的對眼,慢慢地,慢慢地,悄悄靠近鍋台,猛地往鍋裏一看——除了剛剛被鐵棍修理出來的累累傷痕之外,鍋裏什麼都沒有。棺材鋪老板長歎一聲驚天動地。

棺材鋪老板老婆再也不燒晚飯了。棺材鋪老板毛遂自薦接下老婆的千斤重擔。

棺材鋪老板淘米,舀水進鍋,將洗過的米放進鍋裏,蓋上鍋蓋,坐到鍋籠前,擦亮火柴,點著幹枯的茅草往鍋籠裏塞。“蛇!”棺材鋪老板一聲驚恐的叫喊之後逃之夭夭。

我飛快地鑽出桌底,不慌不忙地將牛繩子塞進廚房裏屋滿滿一大缸米的最底下。

棺材鋪老板夫婦和金師傅一致推舉我做晚飯。我坐到鍋籠前,氣定神閑,發現鍋籠已經被淹了。

棺材鋪老板胡戳亂搗鍋裏的“蛇”時,捅破了鐵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