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年正月初三耳聞目睹的老操的言行舉止。
我和玉麵郎坐在老操家的堂屋裏,恭候他老人家出恭天長地久。
我的第二個師娘——老操的老婆上竄下跳在玉麵郎旁邊,口中念念有詞:“老操老拉屎,一拉起來就沒完沒了,煩死了,煩死了!”
玉麵郎笑吟吟地說:“老操能吃,能吃則能拉,天經地義,天經地義!”
天荒地老,老操終於大駕光臨堂屋。我情不自禁,倒吸一大口涼氣。
一個細細長長的男人,小得可憐兮兮的腦袋圓滑滑的,恰似一根竹竿子頂端擱置著一個乒乓球。竹竿子紋絲不動,乒乓球頻頻轉動。風起雲湧時,令人擔心竹竿子就要斷掉;風平浪靜時,令人憂心忡忡乒乓球即將轉落。
老操的白,白慘慘;老操老婆的黑,黑森森。老操和老操老婆,讓我徹徹底底洞曉了,什麼是涇渭分明;什麼是——不是一家人,照樣進一家門。
老操的亮點豈止身材與皮膚。
老操長發飄飄,如同黑色的瀑布,在當時的年代足夠令人瞠目結舌,自以為是妖魔腦缺弦抑或鬼怪腦積水。
老操胡子拉碴,如同千古亙存的灌木叢,令人感覺從就沒有打理過。
我從小就不愛幹淨,一天到晚髒兮兮的,和老操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自愧弗如,自慚形穢。老操一身灰色的套裝,乍一看以為是黑色的,尤其是兩個衣袖,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老操最璀璨的還是出恭後遺症——
也許是精疲力竭,以至於神情恍惚;也許是欣喜若狂,以至於樂極生悲,老操出恭大獲全勝後,忘記拉上外麵褲子的拉鏈。如若裏麵的棉褲是灰色的抑或黑色的,倒也無關緊要、無可厚非。問題是,裏麵的棉褲是大紅大紅的,在外麵的褲子的襯托下,裏麵暴露無遺之處顯得格外光彩奪目。再加上濕漉漉的,就不僅特養眼,還水靈靈得很了。
此情此景是何等地風韻而情致,我立馬在心裏賦詩一首:
紅彤彤的是天上的太陽,
紅通通的是樹梢的蘋果,
紅撲撲的是害羞的臉蛋,
紅豔豔的是師父的棉褲。
濕淋淋的是雨中的大樹,
濕潤潤的是水裏的小草,
濕滋滋的是流汗的屁股,
濕漉漉的是師父的棉褲。
老操老婆一見老操就劈裏啪啦起來:“老操,不就拉一泡屎嗎?你這人也真是的,大熱天吃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大冬天拉屎怎麼也同樣如此呢?”
“老操是一個作風持之以恒的人,不論事業,不論愛情,不論吃飯,下論……”玉麵郎笑吟吟地說。
“老婆,去做飯吧,都已經十一點半了。”老操說,一臉的滄海桑田。老操老婆慢悠悠地轉身,慢騰騰地去廚房做飯。
老操和玉麵郎天南地北地高談闊論,天花亂墜,唾沫橫飛。我聽得津津有味,哈喇子一直下流。
左等、右等,飯菜還是杳無蹤影。我的肚子呱呱呱地叫起來。老操肚子咕嚕咕嚕個不停。玉麵郎的肚子反反複複呱、咕嚕,咕嚕、呱。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老操老婆一步三回頭陸陸續續地端來了飯菜。
老操和玉麵郎推杯換盞,細嚼慢咽。我惡狼撲食。
酒足飯飽之後,老操和玉麵郎繼續大擺龍門陣——上下五千年、縱橫幾萬裏,除了雞毛蒜皮,還是雞毛蒜皮。
突然,一聲屁響,驚天動地,隨之而來的是臭氣衝天。
“誰放的屁呢?”老操溫文爾雅地說。
“不是我!”玉麵郎連忙回答。
“不是我。”我趕緊澄清。
說時遲那時快,又有響屁接二連三。
“到底是誰放的屁呢?這麼壯觀,這麼持續。”老操輕聲細語。
“不是我,我放屁悶聲不響!”老操老婆斬釘截鐵,氣勢浩然。
“如果大家都不是,就是我!”老操義正詞嚴,聲音綿軟中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