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車在省城的汽車站停了下來。我、老操和姑娘隨著人流緩緩流出車子。盡管天陰沉沉的,可是,省城畢竟是省城,比鄉下相對暖和多了。
我就要往廁所百米衝刺。“小犬,包,包!”頻頻回首姑娘的老操尖叫。我掉頭奔向大客車行李箱,飛快地將塞在其中的三個包搬運到老操身邊,然後刻不容緩地殺向廁所。
一進廁所,我的心就拔涼拔涼的。四個蹲位臭味相投,四扇蹲位門緊閉。四扇門前四條好漢劍拔弩張。
過了好大一會兒,第二個蹲位終於張開了血盆大口。血盆大口裏吐出來一條好漢。未等血盆大口喘息片刻,嚴陣以待其前的好漢就火急火燎地自投羅網了。我趕緊一步跨到第二個蹲位前麵,虎視眈眈。
真是人倒黴喝起涼水來,要麼塞住牙齒,要麼哽住喉嚨;走起路來,不是有樓上的髒水潑在身上,就是有飛鳥的糞便掉到腦袋上。第一和第三、第四個蹲位都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唯獨第二個蹲位一直沒有任何反應,仿佛裏麵的人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蹲位一起天荒地老抑或早就在其間升天了。
天靈靈、地靈靈,芝麻開門,我心中念念有詞。蒼天猛地睜開一雙烏黑烏黑的大眼睛,緊緊關閉的蹲位之門隨之洞開,一個雙手端著褲子的彪形大漢出現在我的眼前,口中咬著一截焦黃焦黃的香煙屁股,渾身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到處飛揚跋扈著凶神與惡煞。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凶神惡煞端著褲子,慢慢地走出蹲位,慢慢地走向廁所門,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我不是軟的,是硬的,可是,不幸遇上了一個不要命的。我往第二個蹲位裏衝刺時,一個剛剛站到第三個蹲位緊閉的門前的人張牙舞爪地斜刺過來,恰似一把鋼刀惡狠狠地劈到我的身邊。我和張牙舞爪互不退讓,死死地卡住蹲位門框。我越來越硬,張牙舞爪越來越不要命。無可奈何之下,我繳械投降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不但沒有關上門,而且也沒有解開褲帶子,張牙舞爪就齜牙咧嘴地蹲了下去。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第三個蹲位不僅門是大開的,還外麵沒人,裏麵也沒人。我高興壞了,大踏步跨進去。彈盡糧絕之後,我神清氣爽地走出蹲位。
迎麵風馳電掣過來凶神惡煞,氣喘如牛,汗流如雨。我趕緊讓路。凶神惡煞衝到敞開的第二個蹲位前麵,對依舊在其中浴血奮戰的張牙舞爪暴喝:“給大爺我起來!”
大爺,你不是已經拉過了嗎,怎麼還要拉呀?張牙舞爪唯唯諾諾。
“大爺我要拉就拉,一百次嫌少,一百零一次不嫌多!”凶神惡煞怒吼。
“大爺,你不是剛剛離開嗎,怎麼現在就回來啦?”張牙舞爪吞吞吐吐。
“大爺我上過的女人就是大爺我的女人,想咋的就咋的,想不咋的就不咋的。大爺我蹲過的蹲位就是大爺我的蹲位,想離開就離開,想回來就回來!幸好你隻是霸占大爺我蹲過的蹲位,要是你霸占大爺我上過的女人,大爺我讓你死翹翹,死無葬身之地!”凶神惡煞咆哮。
張牙舞爪見勢不妙,慌裏慌張地推上門。凶神惡煞暴跳如雷,撞門而入,一隻手拽住往下掉的褲子,一隻手拎小雞似地拎起來張牙舞爪。
大爺,您就行行好吧,我才蹲一小會兒,才拉一小部分呢。張牙舞爪口中念念有詞。
凶神惡煞扔掉張牙舞爪的同時,惡狠狠地說:“找死呀,你個混賬王八蛋,大爺我從昨天晚上一直拉到現在,煩都煩死了!我放過你,屎放不過我!你蹲多長時間,拉多少,關大爺我屁事呀!”
“大爺,您就大發慈悲開開恩吧,我連屁股都還沒擦呢。”張牙舞爪言畢,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