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操不愧是老操,雙掌對搓起來,搓了半天,口水依舊分外妖饒,我急壞了。
老操不愧是老操,雙手在屁股上反反複複地擦。幸虧老操下麵不僅穿著褲衩,褲衩還比較大,否則的話,擦到光溜溜的屁股上照樣粘貼得非常難受。
老操終於擦掉口水。我長噓一大口氣。
老操突然大叫:“我要撒尿!”
我恍然大悟,老操根本就不是被我的肚子咕咕叫吵醒的,而是活活被尿憋醒的。
“人等尿,尿不等人,老子再不撒走尿,尿就要將老子衝跑了!”話音未落,依舊酒氣熏人的老操已經衝殺出去,下麵隻穿著一條褲衩。我來不及提醒老操,緊跟著衝殺出去。
我正要張口叫喊,院子裏,房東老婆瞪著一雙凶巴巴的眼睛,惡狠狠地破口大罵起來:“流氓,流氓!老娘整日裏低頭不見流氓、抬頭見流氓,還從來就沒見過你這樣流氓的!穿著褲衩到處亂跑也就罷了,還穿著一條綠色的褲衩!你以為隻要是綠色的就叫春天嗎?”
老操敏捷地繞過依舊醉意朦朧的房東老婆,一邊飛奔廁所,一邊叫囂:“綠色的不叫春天,難道叫‘春’?叫春就叫春,還有你這麼叫的!”
房東老婆氣得瑟瑟發抖在青天白日下。
房東老婆同樣隻穿著一條綠色的褲衩,婀娜多姿,比春天一樣的老操還要春天。“老娘都被氣糊塗了,連拉屎都忘記了!”房東老婆一邊大聲嚷嚷,一邊飛奔廁所。
男女廁所隔著一堵牆。
牆這頭,浴血奮戰的房東老婆大聲說:“流氓,流氓!”
牆那頭,奮鬥不息的老操大聲說:“叫春,叫春!”
牆這頭,浴血奮戰的房東老婆高喊:“死流氓,死流氓!”
牆那頭,奮鬥不息的老操高喊:“活叫春,活叫春!”
牆這頭,浴血奮戰的房東老婆提高嗓門:“春天一樣的流氓!”
牆那頭,奮鬥不息的老操提高嗓門:“流氓一樣的春天!”
四合院的一個角落裏。
刷洗碗筷的牛哥對牛嫂說:“春天最美麗,草綠綠的,鮮花漂漂亮亮的,春天怎麼就流氓一樣的了呢?流氓最可惡,橫行霸道、蠻不講理,流氓怎麼就春天一樣的了呢?”
搓洗衣服的牛嫂對牛哥說:“大哥哥,還記得那個流氓一樣的春天嗎?到處鮮花,到處綠草,你第一次抱我,抱得好緊呀!大哥哥,你就是一個春天一樣的流氓!”
牛哥麵紅耳赤,小聲說:“小妹妹,這些話是要關起門來說的,有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呀。”
牛嫂興高采烈,大聲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呀,我的大哥哥,我們早就是老夫老妻的了!當年的你怎麼就好意思啦?當時的小妹妹我才不好意思呢!”
牛哥充滿憐愛地看了牛嫂一眼,如同牛嫂是他的寶貝女兒。牛嫂充滿憐愛地看了牛哥一眼,如同牛哥是她的寶貝兒子。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很多夫婦住的是高樓大廈,吃的是山珍海味,同床共枕多少年,你不看我一眼,我不看你一眼,如同陌路人;你看著我心煩,我看著你鬧心,恰似仇人。
牛哥和牛嫂住的是破舊的出租屋,吃的是粗糙的飯菜。牛哥和牛嫂相互之間隨意的平平淡淡的一瞥,飽含著夫婦倆人——
年少歲月裏彼此的仰慕和依戀,
互定終身時的兩廂情願,
熱戀歲月裏的心心相印,
喜結連理之後的同甘與共苦。
奔流的是歲月,侵蝕的是容顏,昔日年紀輕輕的牛哥如今人到中年,昔日細皮嫩肉的牛嫂如今人老珠黃。無論歲月如何流逝,無論容顏怎麼改變,都流逝不了牛哥對牛嫂的一顆忠貞的愛心,都改變不了牛嫂對牛哥一顆熾熱的愛心。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牛哥和牛嫂,至今彼此之間依舊互稱——大哥哥和小妹妹。
牛哥是在什麼時候第一次叫喊牛嫂小妹妹的?牛嫂是在什麼地方第一次叫喊牛哥大哥哥的?估計牛哥和牛嫂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若幹年後,白頭偕老的牛哥和牛嫂無論誰首先離開人世,活在人間的一個朝思暮想的還是自己的大哥哥抑或小妹妹,不在人間的一個牽腸掛肚的也還是自己的小妹妹抑或大哥哥。有朝一日,長眠在同一個墓穴裏的牛哥和牛嫂照樣是一個大哥哥、一個小妹妹。
小矮子曾經寫過一首謳歌牛哥和牛嫂的愛情的詩——《真情摯愛》:
大哥哥,你來到了人間,
我也來到了人間。
人間是如此地亂七八糟,
大哥哥,我需要你——
不要你飛黃騰達,
隻要你對我好!
小妹妹,你來到了人間,我也來到了人間。
人間是如此地烏七八糟,
小妹妹,我需要你——
不要你如花似玉,
隻要你對我好!
大哥哥,你刀疤臉。
刀砍在你臉上,
砍在我心中。
你臉上的疤痕是我心中的疤痕。
我已經不再恨砍你的人了,我依舊怨砍的人——
怎麼不砍我,砍我的大哥哥?
小妹妹,你獨眼睛。
竹梢戳進你眼睛,
戳進我心裏。
你眼睛的傷痕是我心裏的傷痕。
我已經不再恨戳你的人了,我依舊怨戳的人——
怎麼不戳我,戳我的小妹妹?
老操和房東老婆一前一後離開廁所,一個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一個佝僂著身子,一聲不吭。也許是吵架吵累了,也許是在廁所裏忙活累了。
“好冷呀,好冷呀!”房東老婆突然大聲嚷嚷起來,“怎麼就這麼地冷呢?”
“你隻穿著一個褲衩子,當然冷啦,”老操溫溫柔柔地說,“趕緊回去鑽被籠吧,要是感冒了,就大事不妙了。”
“你才隻穿著一個褲衩子呢!”房東老婆一邊低頭觀看,一邊說,“我的個娘啊,老娘我真的、真的隻、隻、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