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和第五天、第六天,老操一直大白天都睡在通鋪上,悠哉樂哉地等候已經承諾過的朋友們過來介紹油漆活給他老人家幹。我唯有一天天地閑逛。
第六天,夕陽緩緩西下,夜幕悄然降臨,出租屋裏的其他人陸陸續續疲憊不堪地回來了。可是,依舊公雞打鳴、母雞下蛋,不要說老操一個朋友的半個腦袋,就連半根頭發都沒有出現過。
大家吃飯、洗漱完畢躺到床上。
“老操,今天找沒找到活呀?”黑大說。
“你以為老操是你呀,老操還用得著找活嗎?活找老操,活找老操!”氣功大師說。
“老操太令人佩服了!第一天直鉤子釣魚,沒有一條魚上鉤。第二天照樣直鉤子釣魚,照樣沒有一條魚上鉤。第三天和前兩天三胞胎一模一樣。第四天還直鉤子釣魚!換了我,早就抱著魚竿、魚線、魚鉤跳河了!”公鴨嗓子說。
“老操,上半年是淡季,等活怎麼行啊?”黑大說。
“油漆工和木工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按理說,黑大和公鴨嗓子生意淡季時,老操也生意淡季。可是,老操不僅不缺活幹,還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被多得不得了的活活埋了!”氣功大師說。
“老操是誰呀?老操是老操,油漆手藝的的確確是一流的,一流的當然是搶手貨!”公鴨嗓子說。
“老操,明天跟我們一起去找活吧!”黑大說。
“老操到處都是朋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老操個個朋友是大路,條條大路通羅馬!殺雞焉用宰牛刀!老操還用得了自己親自找活嗎?老操那些身上跳蚤一樣多的狐朋狗友肯定會如同腦袋上的頭皮屑一樣紛紛揚揚地主動過來介紹的!我們找活情有可原,理所應當。老操找活,丟了自己的臉,大不了從此以後無臉見人,屁股麵對;丟了朋友的臉,要命!”氣功大師說。
“老操的朋友的的確確多如牛毛!”公鴨嗓子說。
“老操,你那些朋友十有八九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裏顧得上你呀!”黑大說。
“老操的朋友最重感情,最講義氣了!哪一個不是一條褲子和老操一人一隻褲腿,一隻螞蟻和老操一人一半美味?即便老操沒有為這些朋友立下過一絲絲、一毫毫的汗馬功勞,他們都一個個心甘情願地為老操兩肋插刀在所不辭,更何況老操以前還常常將自己的活兒讓給他們幹,自己喝西北風!”氣功大師說。
“老操的酒肉朋友的的確確不少!”公鴨嗓子說。
“老操,酒肉朋友是靠不住的!”黑大說。
“酒肉朋友可以在一起吃肉、喝酒,同嫖共賭呀!”氣功大師說。
“朋友寧缺勿濫!”公鴨嗓子說。
“老操,不能再這樣拖下去啦!再這樣拖下去的話,金山銀山都會坐吃山空的!你就算是不為自己考慮考慮,也要替你的徒弟小犬著想著想!小犬是來跟你學手藝的,不是來陪你挨餓的!”白老說。
“老操早就睡著啦!”小矮子說。
老操不但早就進入夢鄉了,而且夢鄉滋潤著呢!小矮子話音一落,老操就說起夢話來:“寶貝,寶貝,你怎麼連一條褲衩子都沒穿呀!”
公鴨嗓子說:“我操!這十有八九是春夢!”
氣功大師說:“我操!什麼十有八九?百分之百是春夢!奇了怪了,一條褲衩子都沒穿不剛好省事嗎?怎麼不拍手叫好,反倒埋怨呀?有病,有病!”
黑大說:“睡覺,睡覺,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我連忙下床拉燈。
關於老操的朋友,小矮子也曾賦詩一首,名字就叫《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
我們不分彼此,一起吃肉、喝酒。
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
我風光無限,得意洋洋,
你跟著無限風光,洋洋得意。
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
我苦不堪言,慘不忍睹,
你於心不忍,不看也罷。
因為我們是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
次次吃我的肉,次次喝不到你的酒。
因為我們不是酒肉朋友。
老操接著睡等好幾天,依舊一無所獲,整個人徹徹底底崩潰了。接下來的一天,半上午時,老操忙忙碌碌得連鞋跟都沒時間拔上,左邊腋窩裏夾著一張破破爛爛的舊報紙,右邊腋窩裏夾著五顏六色的油漆樣板,踢踢踏踏地去附近的新開橋上接事去了。我奉命呆在四合院裏靜候佳音。接連兩個星期,晚起早歸的老操都外甥打燈籠——照舊(舅),不去白不去、去了也白去。
在此期間,我每天都隻吃早飯和晚飯,早飯和晚飯都是一包幸運方便麵。
接事無果第一個星期,星期二吃早飯時,老操莊重而嚴肅地對我說:“什麼是師父和徒弟?同甘共苦是師父和徒弟!現在是艱難困苦期,我們師徒倆一定要齊心協力咬緊牙關挺過去,等到有了活兒幹賺了大把大把的鈔票,我天天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小犬,你放一百個心!隻要我有得吃,你就有得吃。你吃方便麵,我肯定吃方便麵。我一天兩包方便麵,你絕對也是。中午,隻要我偷偷摸摸地吃一根方便麵,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