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耽擱了一下,她到時眾人都已經在堂上。
全安縣的縣府衙門和江十卿想的一樣,破得限製人的想象力。
她記得原先窮時住的破廟裏,那桌子好歹是三條腿的。這全安縣的衙門窮得,朝堂上的桌子居然就是一塊破板子墊著兩塊石頭。
她沒注意才把手擱桌上,另一頭的桌板子居然翹了起來,幸虧張保眼快給摁下去了。
不然她這瘦弱的小縣令第一天上堂就要翻桌子摔地上去。
椅子就更不說了,居然是塊石頭墩子,還沒打磨一坐下去就咯得她那屁股生痛。
她扭了一下,盡量換了個不太傷屁股的位置這才挺腰坐直了。
上衙門總不能把孩子帶來,她隻得硬著頭皮把發抖的手收在打著補丁的官服袖子裏自己來。
“咳咳,堂下何人!”江十卿學著戲文的模樣嚴肅吼了一聲。
不過她這一聲不怎麼管用。
堂下站著兩個穿著打補丁的麻布衣服的老婦人,一個抱著雞,另一個提著一筐穀子。兩人正拉扯叫罵著全不把她這個瘦雞仔似的縣令當回事。
江十卿一時有些尷尬了,她想起戲文裏的驚堂木。她手忙腳亂在桌上找了一下,終於找到一個黑乎乎的長塊,她立即拿起對著桌子拍了下去。
那“啪!”的一聲確實驚住了堂下兩婦人,兩婦人終於在雞毛亂飛中靜了下來,轉頭望向堂上的縣令。
江十卿鬆了一口氣,終於震住了。隻是她的手不敢從驚堂木上拿開,因為感覺那塊黑乎乎的驚堂木碎了。
但氣勢不能丟,她挺直脊背,瞪著眼睛看著堂下。
堂下兩個婦人頭頂著雞毛呆呆看著台上的縣太爺,這會兒喧鬧的衙門總算安靜了,隻有婦人手裏的雞偶爾發出一聲呆傻的“咕咕”聲。
江十卿終於有了點當縣令的信心,她清了清喉嚨學著夢裏那個黑色小方塊裏放的戲文裏,的當官的模樣,帶著點方言式官腔問道:“堂下婦人為何喧嘩?”
兩個婦人呆愣看著堂上,好像傻掉了。
張保看了一眼瘦弱的縣太爺,又看了一眼台下兩掉眼珠的婦人,無奈扶額。
他咳了一聲,“咚!”一聲拄了一下手裏的水火棍。
這一聲聲音極大,江十卿拍碎了驚堂木也不及他拄一下棍子。
那一聲在江十卿耳邊炸響,差點把她驚得從凳子摔下來。
張保自是看到了,他當了幾十年捕快了,一眼看出這個小書生完全沒有過堂的本事。
他早拍胸脯說過要幫這個小縣令,這會兒自然不能看到他出糗。
“張四家嬸子,陳三家嬸子,你在這吵什麼?當這裏是菜市口了?”張保說著猛地拄了一下水火棍,台下幾個捕快看到張保使的眼色打著哈欠跟著敲起棍子。
那聲音有些稀稀落落的,不過多少有點戲文裏那種嚇得人下跪的堂威了。
那個抱著雞的婦人愣了一下,張嘴突然說道:“這就是縣令,比我家雞仔還瘦。”
另一個跟著說道:“就是,長得跟個小娘們似的,可別又嚇跑了。”
“就是就是。”
兩婦人說著對了下眼,這一對眼又想起兩人的舊仇來。
於是又開始扯著頭發吵了起來。
“你個老xx,居然入放你家老母雞偷吃我家穀子。”
“誰叫你家把穀子擱我家院子裏曬?”
“哦,巷子邊那塊地也成你家院子了,你怎麼不說這個小白臉縣太爺的衙門也是你家院子呢?”
兩人越罵越不成樣子。
“都給我閉嘴!”捕頭張保大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