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也發了言,她說27日的會,自我批評不夠,又有新的不恰當的地方,還要加深認識。上次會,她有體溫,有些問題還得消化一下。還得看一點東西,再做進一步檢討。
最後,鄧小平提議會議結束,講多少算多少,向主席報告。
5月27日、6月3日兩次政治局會議開得是成功的。盡管沒有把話全部講完,“四人幫”也不承認有“四人幫”,但畢竟是在政治局內部對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這四個人的一次反擊。這樣的麵對麵地把問題擺開,使“四人幫”處於一種受批評而不是教訓、攻擊別人的地位,這還是從未有過的。
不久,毛澤東找鄧小平談了一次。對這兩次會議,毛澤東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鄧小平對毛澤東說:
“會議的情況,主席都知道了。”
毛澤東點頭,說:
“我看有成績,把問題擺開了。”
“最後他們否認有‘四人幫’。”鄧小平說。
毛澤東說:
“過去有功勞,反劉少奇,反林彪。現在就不行了,反總理,反鄧小平、反葉帥、反陳錫聯。要告訴莊則棟,有事要找陳錫聯,不要跑王洪文、江青,不然陳錫聯不好辦事。”
對“四人幫”的成員,毛澤東始終對他們反劉、林給予很高評價,這一點從未含糊過。毛澤東對陳錫聯很器重,總是稱他為“司令官”。陳錫聯,解放戰爭時期任二野三兵團司令員,時任沈陽軍區司令員。毛澤東在四屆人大前親自提議陳為國務院副總理。體委主任莊則棟有事不找分管體委的副總理陳錫聯,而是往王洪文、江青那裏跑。5月27日政治局會上,鄧小平曾批評過。毛澤東在這裏也表了態。
“風向快要轉了,在政治局。”毛澤東說。這話說得很形象,而且充分表露出這位中央主席對政治局出現的風向變化所持的喜悅、支持的態度。
“政治局的同誌氣很大,我說不要把話都說完,散了。”鄧小平說。
“這個辦法好,留有餘地。大家清楚就行了。我準備找王洪文談,叫他找你,聽你的話。他威望不高。”
“他最後的發言,政治局許多同誌感到不真實。”鄧小平這裏指是王洪文6月3日在政治局會議上的發言。
“江青也不喜歡他,專門在我這裏告他的狀。他應該好好工作。”毛澤東說。
1974年下半年,江青與王洪文曾發生過爭論。不過這種爭論是同一條戰線內部的爭論。王洪文與江青的配合不像張、姚二人那麼熟練自如。
“沒有大問題,你要把工作幹起來。”毛澤東向鄧小平明確表示。
“這方麵我還有決心就是了。”鄧小平說。
“那好!”毛澤東很高興。
“反對的人總是有的,一定會有。”鄧小平說。
毛澤東笑著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迫於毛澤東對“四人幫”的批評,江青無可奈何地做了一個書麵檢查:
主席、在京的政治局各位同誌:
我在四月二十七日政治局會議上的自我批評是不夠的,經幾次政治局會議上同誌們的批評、幫助,思想觸動很大,但是思想上一時轉不過來,經過思想鬥爭,我認為會議基本上開得好,政治局比過去團結了。
當我認識到“四人幫”是個客觀存在,我才認識到有發展成分裂黨中央的宗派主義的可能,我才認識到為什麼主席從去年講到今,達三、四次之多。原來是一個重大原則問題,主席在原則上是從不讓步的。
江青
一九七五年六月二十八日
江青的狂妄、狹隘、極強的仇恨心理,使她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這樣的壓抑。不久,她離開了北京。她想換個環境,找地方宣泄心中的鬱積。9月,她到了山西大寨。
毛澤東的上述談話當天便傳到了姚文元那裏。
姚文元坐在辦公桌前,眼睛注視著毛澤東這幾段不足300字的談話,腦子飛快地轉動著,考慮如何把這些本來是針對一部古典小說的個人的評論與現實鬥爭結合起來。
姚文元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已經開始禿頂,身體也已經發胖。其實,1975年他才不過44歲,比王洪文僅大4歲。姚文元思路敏捷,文筆熟練,頗有製造文字獄的功夫。1966年,他隻有35歲,便寫了聞名天下的《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這篇文章揭開了史無前例、震驚世界的中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序幕。這一年,他一躍成為中央文革小組成員。九大以後,他是政治局委員,兼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二書記、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他的主要工作在北京,主管宣傳。
姚文元考慮成熟,立即動手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這封信說:“關於《水滸》的評論‘這個問題很重要’,對於中國共產黨人、中國無產階級、貧下中農和一切革命群眾在現在和將來,在本世紀和下世紀堅持馬克思主義、反對修正主義,把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堅持下去,都有重大的、深刻的意義。應當充分發揮這部‘反麵教材’的作用。”姚提出把毛澤東的這篇談話和他給毛的信“印發政治局在京同誌,增發出版局、人民日報、紅旗、光明日報,以及北京大學批判組謝靜宜同誌和上海市委寫作組”,並“組織或轉載評論文章。”
姚文元的這封信也於當天到了毛澤東那裏,毛澤東批示“同意”。
8月31日,當人們打開當天的《人民日報》時,看到在一版頭條位置和二版的整版上刊登了《紅旗》雜誌短評《重視對〈水滸〉的評論》和署名“竺方明”的長篇文章《評〈水滸〉》。短評引用了毛澤東關於批判電影《武訓傳》的指示。兩篇文章明顯地暗示:評論《水滸》有其現實政治鬥爭的背景和意義。
9月4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提出評論《水滸》“是我國政治思想戰線上的又一次重大鬥爭”。
於是,毛澤東對一部古典小說的即興評論在姚文元等人手裏起了化學反應,變成了另外一種性質的東西,成了向周恩來、鄧小平等人發動新的進攻的重型武器。
毛澤東本人當時的的確確沒有賦予他的這幾段話以特別的政治含義。
9月1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在大寨召開農業學大寨會議。到會的有鄧小平、華國鋒等,江青也來到大寨。
鄧小平強調整頓。
江青則大講評《水滸》,影射攻擊周恩來、鄧小平。
“評《水滸》要聯係實際,宋江架空晁蓋,現在有沒有人架空毛主席呀?我看是有的!”
“有人弄了一些土豪劣紳進了政府!”
江青要求在會上放她講話錄音,印發她的講話稿。
華國鋒請示毛澤東。
毛澤東答複:
“放屁,文不對題”,“稿子不要發,錄音不要放,講話不要印。”
當江青在山西昔陽大寨汙蔑周恩來的時候,周恩來再次病危。
1975年9月20日,周恩來進行第四次手術。手術一切準備就緒,周恩來就要上手術台。
這時,一份手寫稿件送到周恩來麵前。周恩來用顫抖的手在稿子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寫了這樣一行字:
“於進入手術室(前),一九七五年九月二十日。”
病危中的周恩來漏寫了一個“前”字。
在場的人意識到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
是的,它很重要。這是周恩來於1972年6月23日在中央召開的批林整風彙報會上作的關於國民黨造謠汙蔑地登載所謂“伍豪啟事”問題的專題報告。周恩來簽署的這份手寫稿件,就是這個報告的記錄稿,是周恩來委托鄧穎超親手根據錄音記錄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