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在病情加重的時候,有一次深情地望著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王海容等人,對他們作了重要談話。他說:
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八十多了,人老了總想後事,中國有句古話叫蓋棺定論,我雖未蓋棺也快了,總可以定論了吧!我一生幹了兩件事。一是與蔣介石鬥了那麼幾十年,把他趕到那麼幾個海島上去了。抗戰八年,把日本人請回老家去了。打進北京,總算進了紫禁城。對這些事持異議的人不多,隻有那麼幾個人,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無非是讓我及早收回那幾個海島罷了。另一件事你們都知道,就是發動文化大革命。這事擁護的人不多,反對的人不少,這兩件事沒有完,這筆遺產得交給下一代。怎麼交?和平交不成就動蕩中交,搞得不好,後代怎麼辦,就得血雨腥風了。你們怎麼辦,隻有天知道。
從這個重要談話中可以看出,毛澤東清醒地知道反對“文化大革命”的人不少,他深為未來憂慮。他對華國鋒等人訴說衷腸,希望他們維護“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是很清醒的。他悲觀了。
《青海日報》1987年8月14日刊登了《毛澤東生前的最後一個生日》一文。作者舒群披露:
1975年12月26日,是他的第82個生日。
他居於中南海遊泳池,冬季溫度保持在25以上,人愈老愈病愈怕寒。
他久病由肺氣腫漸轉肺心病,喘息、咳嗽、吐痰,隻有醫生護士探頭探腦和出入探望、送藥、診脈、試溫。偏午之後,新貴毛遠新引著風雲人物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大模大樣來過。但見他在床上睡著,便悄悄溜之乎也。此外還能有誰來過呢?
他呻吟著,囈語著。半睡半醒,模糊瞥見聽見,有一個站在他身前的警衛幹部的影兒與聲兒。
“報告主席。”
“……說……說、吧。”
“有個農村婦女非要見您不可!她說,她是來給主席送壽禮的。”
“不收禮嘛……”
“我們也是這樣說的。”
“你再、去說,我謝、謝她……讓她、走吧……”
警衛幹部去而複轉。
“不管我們怎麼說,她堅決不走!她說,她奉父命遺囑,來見主席……”
“她父……是、是誰?”
“她父親過去是西柏坡老支部書記……現在,死了,三四年了吧?!”
“怎麼……死、死的?”
“造反派打死的……”
“豈有、此理?豈有、此事……你們對她呢……”
“我們隻能勸說她走唄。”
“她呢?”
“她要引火自焚!”
他一聽一怔,一鼓作氣坐起,大睜眼睛;他醒了。
“你們見死、不救嗎?”
“救、救了……我們讓她進了門房,問過她。她說:1948年的今天,她代她的父親――西柏坡老支部書記,一大早送壽禮給主席。第二年建國,主席派車接她上過天安門城樓,趕上觀看慶祝晚會的焰火。那時,她小名叫小櫻。”
“……我記得她……你去叫她,快進來見我!你回來……你對她,要和氣,要有尊重的禮貌……你說,我請她呢!”
當目迎著走進來的小櫻的時候,隻見她麵黃肌瘦,額紋深深,兩肋癟癟,癟成了穴……
她一進門,一看到他,一聲未吭,跪到地上,站不起來了。直到被他拉起來的時候,她才放聲嚎啕慟哭。
他望望她,顏麵抽搐,眼圈發紅發濕,不勝今昔之感,感慨、感歎……“這、麼、多、年了……你……你怎麼、不來、看我?這麼多、多年了……你生活、生活可好嗎?”
“不好……”
“你全村人呢?”
“哪個全村人?”
“西柏坡嘛!”
“我早不在西柏坡村了。”
“為什麼?”
“因為家窮……早把我嫁到外地去了……”
“哪個地方?”
“延慶縣一個小村。”
“不管、西柏坡村、還是延慶縣小村,我問的是、農村生活!”
“你怎麼、不說話?”
“我不敢說話……”
“為什麼?”
“大家私下說,毛主席變了,脾氣大了……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那你、你怎麼、還敢來、看我?”
“我是受我父親臨終的托付,叫我來看您……我自己也想來看您,老早想來看您……說說話,我就走了……可是……我看見您了,又不敢說了……”
“你說吧……說真話……說實話!不管說、什麼話、我都不怪、你、你。”
“那我就說!我說農村生活不好,很不好!”
“可是、我聽的、我看的、大不相同,完全相反!”
“您聽的、您看的,是假彙報、瞎宣傳……”
他的神態聲勢驟變,衝動激動,――雙拳捶胸。因此,他更加喘息急促,更多咳嗽吐痰,更深更重長籲短歎;他一仰頭,倒在床上,挺了頸,合了眼。
她被嚇呆了,不知所措。
“毛主席,醒醒!毛主席,醒醒!”
“……我……我……沒……睡……沒……睡……”
“我……我走吧?”
“不……不……你講……你講……”
“我沒講的了……走了,走了!”
“小櫻,小櫻!”
喊話聲音進來,隨著進來的是江青。
他被她的喊聲驚開睡眼,一見是她,便又把雙目閉緊。
她一瞥他,也未加理睬,仿佛未見著他似的。
小櫻站起,向她行個禮,隻見她穿了一身高貴的戎裝,一雙閃光發亮的筒長到膝蓋的大黑皮靴,目光灼灼,神態自恃,好不威風人也。
“阿姨,不,首長……”
“我可不敢當,不敢當。你阿姨不過是一名文化大革命的流動哨!說真話,聽說你這位稀客來了,我才來了!不然的話,我也不敢隨便來呢……這些年不見了,你的生活好嗎?”
“……好……好得很!”
“是啊,全國人民生活都好,你當然也不會例外嘛,你說是嗎?”
“……是,是。”
“坐下,坐下。咱們都坐下,坐下說話嘛!”
“不,我該走了!”
“幹嘛,我一來,你就要走了?”
“我跟毛主席早說過了,我要走了……”
此刻,毛主席驀地睜開眼睛,睜大眼睛,發輝發光,爍爍熠熠……他醒了,蘇醒了,清醒了。伸出手拉住小櫻的手。
“不、走,吃、飯,留、宿,歇、息……明天、派車……送你回家……”
她聽到感人的肺腑之聲,憋不住心中隱情熱情激情的潛流,哇的一聲,又哭起來。
“……不……不……感、感謝……感謝毛主席……”
他喊來警衛幹部,要他去通知準備客飯、客房。
“是,有貴賓客房。客飯也不必準備。今晚為主席設有壽筵……”
“噢,你不說,我倒忘了、今日……今日是我的生日……好吧,好吧……小櫻,今晚、你與我同桌……同飲……”
“不……不……”
“怎麼?”
“我……怕……”
“怕?既不怕自焚,還怕什麼?什麼……”
“住下,不是扣下吧?!”
“你放心……誰敢動你、一根毛發……我就敢動她、一顆腦殼……現在……我還有這點點、發言權吧?!”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