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11月14日這天來講,它算得上是金邊20年來人們經曆的最為重大的節日。在這個佛教與君主基本上融為一體的國家,西哈努克始終是多數人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偶像和象征著國家的君主。尤其是在20年的戰爭之後,人們對於槍炮聲和對政權的爭奪已經厭倦了,人們把親王的歸來看做是戰爭的結束,看做是和平的降臨,人們以巨大的熱情迎候著親王給他們帶來的新生活的光環。
金邊的“奔姑娘山”,是市中心的一個大山丘,在戰爭前一直是人們休閑聚會的場所,山上的寺廟日日香火旺盛。幾乎每一天,都有許多來自鄉下和本城的人聚集在這裏,談論過去吳哥時代的文明,講述古代帝王們所創造的輝煌和曾經蒙受的黑暗。每逢這時,年輕的人們便會守候在老人們身邊,感受著如湄公河水一般衝擊著他們心靈的悠悠往事。戰爭到來,這裏就荒疏了,沒有人再來這裏敬香,更沒有人再來這裏講述以往的故事了。直到20年後的1991年,親王回國點燃了人們心裏壓抑多年的火焰,久遠的風俗又歸返回來,構成了人們久違的風景。
親王回國的前幾天,金邊的人們就忙碌起來,如同逢臨許久未過的重大節日,衝洗街道,擦洗鋪麵門窗。每條大街上,都掛起了歡迎親王的標語和宣傳畫。14日一大早,人們不約而同穿上新衣新裙,來到親王通往皇宮的大道兩旁。孩子們更是歡騰雀躍,他們大多出生在戰火中,親王對於他們來講,隻是老人們講述的神話故事裏的英雄和國家的幸運之神,能夠目睹親王的神采,成為他們望眼欲穿的渴望。
金邊政權的士兵們也早早就排列在了從波成東機場到王宮長達六公裏的道路兩旁。就軍隊的訓練素質和軍裝來看,金邊的部隊可能是亞洲最不足道的軍隊之一,可這天,他們還是像模像樣地穿上了他們最整齊的軍裝,持槍而立,隻是軍鞋難以統一,士兵們參差不齊地穿著塑料涼鞋或膠鞋,有的甚至隻穿著拖鞋便上了崗。但由摩托車護衛隊和轎車隊組成的儀仗隊,那可就威風多了。他們不僅穿著整齊劃一的嶄新軍裝,戴著雪白的手套,而且連武裝帶和武器也都閃閃發亮。車隊緩緩地從人們麵前駛過,讓人們少有地領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儀與莊嚴。
波成東機場的貴賓休息室裏,金邊政權的達官貴人和為數不多的外交官們聚在一起,向著遠處的天空引頸遙望。數百名各國記者雲集一起,等待著將刊登在報紙雜誌頭版的一個曆史性時刻。按預定安排,親王將搭乘中國政府派出的專機由北京抵達金邊。
上午10時54分,一架巨大的波音747客機穿雲而出,隨著巨大的轟鳴聲,穩穩地降落在機場上。機身上鮮紅的五星紅旗惹人矚目。
這是頗具曆史意義的一刻。闊別祖國多年的西哈努克親王堂堂正正地回到了自己的祖國,身邊陪伴的是跟隨他曆經20多年風風雨雨的夫人莫尼克。
站在飛機的舷梯上,親王略略駐足,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遠處的山峰似乎還是那樣綠,頭頂的天空似乎還與過去一樣藍,這在親王的心中觸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親王曾在腦海裏、在夜夢中不知體味過多少次這樣的感覺,現在當它霍然襲來,反而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親王的目光略略下垂,望向了眼前的機場。波成東機場好像擴大了些,候機樓也與過去有了些不同,原來的頗具高棉風味的建築不見了,代之以在各個國家都可以見得到的那種現代化的機場建築,惟一的區別是那些飛揚起來的屋頂,讓人感覺到高棉特有的景象。
直到這時,親王才望向了舷梯下排列的歡迎人群。寬敞的停機坪上,顯然已經等候了很久的人們向親王一齊歡呼,高喊“親王萬歲”的口號,同時揮動手中印有親王肖像的小旗。對這種場景,親王已經很陌生了。在他擔任國家元首的年代,每逢親王出行,政府官員們和金邊的市民,都要組織盛大的歡送或者歡迎儀式,機場上歡呼聲震耳欲聾。
這種景象已經久違了。1973年,他曾作為抗擊朗諾政權的民族團結政府的主席,徒步到達過紅色高棉控製的解放區,那裏的歡呼聲也曾是那麼高昂激越,讓人激動。但那畢竟是在叢林裏,在美國飛機轟炸的威脅之下,麵前的全是黑衣紅巾的遊擊戰士。1975年紅色高棉奪取政權後,他被喬森潘等人迎接回金邊,當時機場上也有一些歡迎的人群,但與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語。現在,他是作為全國最高委員會的主席回到自己的國家,回到離別已久的金邊,其意義自然是今非昔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