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韓冰的哽咽聲漸漸低下去,莫北才開了口,依舊是無懈可擊的溫柔語氣,讓人辨別不出喜怒:“你想要我怎麼做?”
“我們今年結婚。”韓冰徹底收去哽咽聲,聲音很堅決,“最遲在年底之前,我們一定要完婚。”
又是良久沒有回話。韓菁的心髒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空氣已經凝滯,隻等他來打破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莫北終於回話,低低地卻還是可以聽得清楚:“好。”
韓菁想到這裏,眼睛又開始被淚水遮得模糊不清。
事實上從聽完莫北和韓冰的談話跑下樓跑出客廳開車衝出別墅,截止到現在,她的淚珠已經掉了無數回。甚至都來不及鼻頭泛酸喉嚨哽咽,眼睛裏的淚水就已經肆無忌憚地衝了下來。
她回想下午撞車之前的場麵。因為淚水盈滿眼眶,讓她一時沒有看清道路;而她的車子不知何時已偏離方向,對麵的車子遠遠衝過來,她沒閃沒避,就眼睜睜地看著兩車轟隆撞在一起。
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麼呢?似乎什麼都沒想,表情很平靜,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然後她看著人群迅速聚集過來,仍然茫然得回不過神。
不過爾爾。
生命,情感,金錢。嫉妒,寵愛,美麗。當失去了最珍而重之的人,所有都不過如此。
曾經相信始終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後,那樣強大和縱容,足夠支撐她肆意任性胡來。
他的容貌多年不見變化,他的豐姿依舊清貴優雅,他手掌的每一道紋路她都已經清楚記住。
莫北。
這是她至今為止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字,就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呼吸相通,深入骨髓。
她明知事實的發展就應當這樣,但還是逼著自己刻意不去想,掩耳盜鈴一般,但它還是終究發生了,預料之中的事。如今他們要結婚,她難道還要重蹈訂婚的覆轍麼?
可又有什麼用呢?是他親口答應結婚的。
她再阻撓,結果也不會是她所設想的那個樣子。
她馬上就要成年,馬上就要離開去大學,還有什麼憑借膩在他身邊呢?
所以,就算撞車真的怎麼樣了,又能怎麼樣?她倒是很情願死在莫北之前,更情願死在他倆結婚之前。
韓菁仰起頭,重重呼出一口氣,拚命想把眼淚逼回去。
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
但韓菁最終還是跑去了盥洗室。淚水懸空落下,順著光滑的大理石台慢慢蔓延,漸漸就積成了一灘小水窪。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穿著警察製服的女人推門進來,看到韓菁在咬著唇無聲地抽噎,神色有些異樣,但還是很快恢複平常,然後拍拍她的肩膀:“是韓菁吧?你的小叔叔在外麵已經等你很久了。”
韓菁點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去捧自動水龍頭裏冰涼的自來水。
她洗臉洗得很細致,但還是沒能洗去紅眼眶。整張臉蛋一看便知是被淚水浸泡過,眼睛已經泛腫。
韓菁處理不成功,瞅著鏡子裏的那雙核桃眼,漸漸惱怒,然而怒氣無處可發,便索性將前兩天剛購的手袋連同手袋裏的所有東西一股腦都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她重重推開盥洗室的門,剛走了沒幾步就撞到一個人的懷裏。懷抱溫暖熟悉,衣服是米色係。
莫北沒防備,被她莽撞的力氣撞得後退半步,停下時便捧住她的臉,習慣性去捏她的鼻尖:“怎麼這樣久。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家。”
韓菁用手臂掙開他,不肯抬臉,扭過頭就往外走,不鹹不淡扔下一句:“我不要回去。”
那裏有她有史以來最討厭的人。她覺得惡心,更覺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