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步邁得奇異地快,莫北幾步之內竟然沒趕上她,在她身後問:“怎麼?”
韓菁沒回答。她都已經哭得乏力,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的表現反常,莫北隱隱覺得不對勁,想去捉她的手腕,被她再次掙開,然後越走越快。到後來韓菁都小跑起來,一直出了派出所的大門,然後迅速攔住一輛計程車,接著頭也不回地鑽了出去。
莫北記住計程車的車牌號,看著計程車的轉向燈亮了又滅,歎了口氣,進了自己的車子,認命地追了上去。
韓菁跑得匆忙,都忘記了自己的錢包和手機已經隨著手袋一起送給了派出所的盥洗室。
她猛然想起如今自己身無分文,一時又傻了眼。
再側頭看看後視鏡,莫北的車子在她的視線之內,正不遠不近地跟著。
韓菁咬著唇望了望遠處的霓虹燈,淚水又差點莫名滴下來。
她終究還是需要他無微不至的嗬護。她依賴他,仰仗他,也高高地仰望他。
她也終究還是認了命。
車子直奔城市外環,然後在一處酒店門前停了車。韓菁徑直走到也跟著停下的莫北車前,格外筆挺地站著,脖子也梗得直直的,眼睛無波動地看著一邊欲上前又不敢的泊車小弟,聲音呈一條直線發出來:“我的錢包扔掉了。”
莫北推開車門走出來,攬了攬她的肩膀,見她還是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垂著眼看她半晌,最後歎了一口氣,越過她再次給她收拾爛攤子。
莫北順著韓菁的性子,就在酒店住了下來。韓菁一直默默不語,進了房間就跑去陽台看窗外風景。莫北在她身後瞧了瞧,終究沒有說話,轉身去洗澡。
等他係緊浴袍走出來,韓菁還是維持著剛剛的動作,半點沒變。雙手抱膝,下巴也擱在膝蓋上坐在那裏,奶白色的衣服隨風輕盈舞起來,頭發也吹得飄揚,瘦弱的肩胛骨凸起,燈光下露出一截象牙色的優美脖頸,讓人想到了白天鵝。
漂亮又倔強的背影。這兩年韓菁越來越懂事,卻也越來越倔強。
莫北在她身旁跟著坐下來。沒有問為什麼會撞車,沒有問為什麼要把手袋扔掉,沒有問為什麼會哭得眼睛紅腫,隻是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次韓菁頓了一下,沒有躲避。
他牽起一絲笑意:“想不想去泡個澡?這個酒店的溫泉還不錯。”
韓菁悶聲不答話。
“不想去啊……”他靠近了一些,也學她雙手擱在膝蓋上,卻別有一種慵懶氣質,軟了聲線輕輕地哄,“那想不想跟我說點兒什麼呢?”
韓菁把腦袋轉九十度,後腦勺衝著他,依舊悶聲不答話。
莫北輕聲而笑:“那好吧。我有些困了,先去睡覺了哦。”
韓菁一動不動。
莫北握住她的一綹頭發,在她耳朵邊再次重複,嗓音格外輕柔:“還不跟我說話?那我真睡覺去了。”
他等了半分鍾,韓菁還是硬著性子一聲不吭。
莫北淡淡彎起唇角,剛剛站起來,袖口突然被揪住。一低頭,韓菁正仰臉無聲瞧著他,嘴巴扁成一條直線,眼睛裏有淚花,是拚命壓抑哭泣的模樣。
她眨一眨睫毛,眼淚就成兩串掉了下來。
淚水一旦衝出眼眶,就難以控製住。莫北很快蹲下身把她抱住,溫聲安撫:“我家菁菁的眼淚是珍珠,不能總是哭。”
韓菁毫不領情,揪住他的袖子的手纏繞得越來越緊,邊抽噎邊甕聲甕氣地頂撞:“那也是廉價珍珠。你一點都不在意。”
莫北笑笑,指尖一點點拂去淚水,沒想到卻招惹得更多。他斂了笑容低歎一聲:“我哪裏不在意?明天去買個瓶子去好不好?專門盛珍珠用的。”
“一點兒都不好!”韓菁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睛哭得都睜不開,“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哭!你就知道表麵功夫!知不知道治標不治本啊!”
“我的錯。我隻是覺得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莫北一手撐住下巴,“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呢?”
“晚了。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韓菁把淚水全都塗抹到他的袖子上,然後推開他撐起身,“我要去泡澡。不要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