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子楚去世之後,趙姬十分聽從呂不韋的話。於是經常能夠看到趙姬給嬴政獻計的情景。這天,嬴政去拜見母後,趙姬一看兒子來了,忙把他拉到身邊,一番關心之後,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政兒,娘想向你舉薦以為賢才,不知你是否願意采用此人呢?”
“母後吩咐,孩兒定當遵從,不知此賢人現在何處?”
“李愛卿,你還不見過大王。”趙姬笑著對那名文靜素麵的人說道。
那人聽後連忙來到嬴政麵前跪倒施禮:
“微臣李斯拜見大王。”
“嗯,你先起來說話。”
李斯聞言站起身來。
“政兒,李愛卿乃楚國上蔡人氏,曾師從荀卿苦學帝王之術,後來到達鹹陽,於你仲父門下為客,你仲父認為他的才智足堪大用,留在自己府中反會埋沒人才,這才舉薦給你,輔助你治理朝政。”
嬴政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斯,李斯貌不驚人,毫無出彩之處,心中便疑惑此人或許是呂不韋意欲安插在自己身邊的親信,便隨口問道:
“不知愛卿對於吾秦之並吞六國,成就天下一統之大業有什麼看法?”
李斯聽見嬴政發問,而且問得又是並吞天下之大事,便思考一番,但也未見惶急之色,片刻之後,他便成竹在胸地說道:
“大王,微臣聽聞凡為人臣者,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果微臣卑論之中有什麼忤逆冒犯以至不妥之處,還請大王饒恕微臣的罪過。若論天下,幅員遼闊,駑鈍平庸之人,實在是不可勝數,而欲成就大事者,必須能忍旁人之不能忍,能拒旁人不能拒之誘惑。昔年穆公成就霸業,眾國遠附,然而最終卻沒有去並吞天下。為什麼呢?當時諸侯尚多,而周王朝的祖宗蔭德亦未衰敗,所以五霸交相興盛而且都共同尊奉周室之正宗地位。而自孝公以來,周室衰微,諸侯之間兼並紛爭不斷,隻剩關東六國,而且始終卑服於我大秦盛世之下。現在六國諸侯都對我大秦畏懼三分,其勢也隻不過乃秦國之一郡縣而已。現在秦國至強,而大王您又如此賢明,隻要發動進攻,必能一舉剪滅六國,天下一統於秦,成就帝業,這才是萬世之功畢於王之一時也!如果逡巡不前,猶疑不決,那麼關東六國則會趁此機會苟延殘喘,而且還或許會強大起來,到那個時候,即使大王賢明勇毅如黃帝,恐怕也很難再輕易掃平他們了!”
李一番話連綿不絕,詞鋒銳利,而且句句切中問題要害,無形中深深打動了嬴政的心。他從登基之日起便想著一統天下,成就霸業。然而朝政卻大都由趙姬和呂不韋過問,他並不能隨心所欲地發布政令,所以他也索性三緘其口,根本不過多地發表自己的見解,但他心目中的那個宏圖偉願,卻從來都沒放棄過。而今,李斯的一番話深深地打動了他。單從這一番透徹明晰的時局分析,他便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李斯肯定會於己推行並吞六國之策極為有用。但現在卻還不是自己重用信任他的時候,其一,自己還不知道李斯的心意所屬;其二,自己還不想這麼早便露出攫取朝政權柄的野心,否則於已也許會有不利。既然呂不韋那麼願意把持朝政,那麼就讓他先做他的朝政重臣吧!
“李愛卿所言皆是至理名言,你能來到大秦國效力實在是我大秦國之幸事。”嬴政客套地恭維了李斯幾句,而後轉而麵向趙姬問道:“母後,您認為該讓李愛卿官居何職啊?”
“政兒,李愛卿胸懷天下時局,而且又精於法勢二術,當可勝任廷尉一職,此官爵位雖不高,但卻能伴於你左右,以資政事。”
“孩兒全聽母後安排。”
李斯以為憑借自己的一番高論一定會打動嬴政,封自己一個高官,誰知嬴政卻反應甚為冷淡,連封宮一事都得問詢於趙姬,心裏頗感失望,但轉而又釋然了。廷尉就廷尉吧,反正能跟隨在大王身邊,自己做得好,早晚會獲得升職的機會,總比窩在呂不韋手下作個門客閑人好。
而後,眾人又隨便閑聊了一會兒,各自告辭回府。將出門時,嬴政得知李斯仍舊住在呂不韋府中,便以一棄官宅院賜予了李斯,李斯口中稱謝不已。趙姬本欲留呂不韋再行雲雨溫存一番,又怕嬴政心中起疑,隻得悻悻作罷。
嬴政徑直回到府中,趙高忙不迭地跑上前來,媚笑著說道:
“啟稟大王,奴才已經把那張花斑豹的豹皮熟好陰幹,單等天色一涼,您愛作褥子就當褥子,絕對又柔軟又暖和。你是不知道,宮裏麵的人都在誇讚您驍勇神武,力誅巨豹的壯舉,這兩天奴才的耳朵都被磨出老繭來了。”
“好了,你這張嘴把本王的耳朵也快磨起老繭來了,本王可不想要一個隻會耍嘴皮子功夫的廢人!”嬴政正色說道。
“是,是,奴才有罪,不知您有何事要奴才去做。”趙高頓時收斂了嬉笑的神色,機靈地問道。
“本王要你去打聽一個人的情況,要仔細,要小心,內容要細致,而且不要透露你的身份。”“這個人叫什麼,家住何處,是幹什麼的?”趙高極有條理地問道。“這人叫李斯,新近剛被封為廷尉,他曾住在呂不韋府中,是呂不韋的門客。”
“那他是呂不韋的人?”趙高對呂不韋也極為反感。
“現在還說不定,你查完之後就清楚了。”
趙高聞聽,應聲而去。
嬴政點點頭,現在自己的身邊沒有幾個親信之人,成蟜又不成器,有趙高這麼個人幫自己還算不錯,今年自己已經16歲,還有4年,等自己20歲時,就可以行冠禮之儀,而後全麵地接掌國家的權柄,按照自己的意誌去建設大秦國以及整個天下了。隻剩下4年多的時間了,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忍耐下去。隻要自己能夠忍耐,國家終歸會是自己的,而且自己正好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養精蓄銳,積攢力量,拉攏培養自己的親信。還是李斯說得對,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須忍旁人之所不能忍,拒旁人不能拒的誘惑。
兩天之後,嬴政正坐在屋中閑看書簡,趙高悄悄地走了進來。嬴政連忙遣散侍女,問趙高道:“本王交給你的事情做好了嗎?”
“啟稟大王,奴才幸不辱命,將李斯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而且沒有驚動任何人。”
“好,說來讓本王聽聽。”
“大王,這李斯乃楚國上蔡人,曾經師從荀卿學習輔弼帝王之術,甚得苟卿賞識,他還在楚國當過一陣小官。據說他當小官的時候,有一次去茅廁出恭,看見廁中惡鼠爭食穢物,連忙驅鼠出廁,正好碰上狗,嚇得那些老鼠四散奔逃;又入倉中,看見倉中之鼠悠閑地吞食倉庫中的糧食,安然臥於大屋之下,也沒有人和狗來驚擾它們的生活。李斯有感於此,連連歎氣說:‘人的賢明練達世故與否,就像這些老鼠一樣,隻不過所處的地方不同罷了!”’
“嗬,他倒挺能借題發揮的,還有嗎?”
“有,大王,本來他在楚國的生活也算可以,但他卻認為楚王目光短淺,胸無大誌,即使官高位顯,也不足以安身立命而建功業,所以才不辭遠行西入我大秦謀求發展,臨別之際,他躊躇滿誌地對他的老師荀卿說:‘學生聽說,如果時機合適,千萬不能錯過,現在正當七國紛爭之亂世,為人謀者必能功高位顯。而今秦王雄心壯誌,意欲並吞六國一統天下,這正好是布衣平民平步青雲、遊說者尋求功名利祿的大好時機。如果一個人處在卑賤的地位而不希求改變,這就好像一隻馴鹿,人們可以當著馴鹿的麵把美食吃掉,進而圖謀殺掉這隻鹿來吃。所以恥辱莫大於身處卑賤之中,而悲哀也莫過於生在貧困之中,長久的處在卑賤的地位,困苦的境地,即使世人不因此而產生厭惡,自己也無所依托,這絕對不應該是有識之士的情形啊。所以學生決定西行去輔弼秦王,求取榮華富貴。’本來荀卿還對他說他的學業未竟,不能善始善終,讓他再多學習幾年,感悟幾年再出去也不遲,但他並未聽從勸告,而是執意來到了我大秦國。來到鹹陽之後,因聽聞呂不韋權勢頗重,所以便拜在呂不韋的門下當賓客,幾天前才被封為廷尉,舉家居於一棄官宅院之中。”
聽完趙高敘述李斯的情況之後,嬴政連連點頭,心中對趙高的精明幹練頗為認可。不錯,才兩天的時間,他竟然就能不露聲色地將情況查得如此清楚,實在是難能可貴。而且,更讓他高興的是李斯的功名利祿之心原來如此之盛,那麼不論現在如何,他終將會為己所用,因為隻有自己才能賜予他更高的功名利祿,別人誰也不行。現在想來,李斯也許隻把權熏勢重的呂不韋當做了自己晉身高位的橋梁,或一名傳令兵。好一個李斯,想不到你還如此機靈詭詐呢!呂不韋呢,也實在太可笑了,為他人做了嫁衣還渾然不覺呢!
“大王,奴才還查到兩件事情,不知你還想聽不想聽?”
“說來聽聽。”
“是,大王,奴才的第一件事還是關於李斯的,雖然他這個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辯才、機智以至佐政之能都非常人所及,但他卻有一個讓人難以啟齒的癖好。”
“什麼癖好?”嬴政的好奇心一時也濃厚起來。
“大王,他這個人啊……~他這個人啊,並無其他什麼大的愛好,卻專好年輕美貌的女子。”
“什麼?你再說一遍!”嬴政在座位上探著身子問道。
“奴才是說李斯專好親近年輕美貌的女子,所以他的幾房妻妾都比他甚小,而他也並不以此為意,還大言不慚地說,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