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鹹陽城中,有一處酒肆專門出售從西土而來的美酒,此酒口味淳厚,飲用之後,口有餘香。成蟜聽聞之後,馬上想起自己的皇兄,於是就來到鹹陽宮,兩人經過商量之後,立刻換上便裝,出宮去了。
二人並不認識那家酒肆,隻好向路人打聽。一打聽才知道,這家酒肆之名在城內已經幾乎盡人皆知。在別人的指引之下,兄弟二人終於到了這家酒肆門外。酒肆外斜挑一杆酒旗,迎風招展,上麵寫著四個字:垂釣滔樓。二層臨街小樓,木質結構,很有淳樸文雅的底蘊。雖然並非麵臨旺街,而且此時也並非已到用飯之時,但酒樓之內卻傳來一陣陣喧嘩之聲,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成蟜眼見酒樓的生意如此之好,不禁感慨良多地說道:
“人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一點也不錯。這酒樓之名,恐怕也是取自‘太公垂釣,願者上鉤’之典故吧!”
“好與不好,總得嚐過才知道!”說著,嬴政一把拉著成蟜徑往裏麵走去。
見有客光臨,一名小二急惶惶從忙碌之中抽身出來走到二人麵前,殷勤說道:
“二位貴客是喝酒還是吃飯?”
“我們酒飯俱要,樓上雅間還有沒有地方?”嬴政開口說道。
“哎喲,客官,您來得稍晚了一點兒,不要說樓上雅座,便是這樓下的鬧座我還得給您找上一番呢!”
嬴政冷著臉沒有說話,卻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遞在小二的麵前:
“你去跟樓上的客人說一聲,給我們騰出兩個雅座來。誰騰座把這金子就給誰。”
小二見嬴政如此,卻並未去接那金子,笑容依舊地說道:
“哎喲,大爺,您這可實在是難為小的了,不管是吃飯還是喝酒,來者都是客,都是我們這小店的財神,哪一個我們也得罪不起啊!”
旁邊的幾名食客一見嬴政如此蠻橫無理,都向這邊投來了鄙夷不屑的目光,有人甚至出聲議論起來。成蟜見狀連忙拉住嬴政的胳膊,對那小二說道:
“算啦,算啦,我們坐哪裏都行,隻要有美酒佳肴,讓我們站著吃都可以,小二哥,你給我們找兩個座位吧。”
“好咧!”
小二痛快地答應之後踮起腳在樓下搜尋了起來。的確,裏麵的人實在太多了,要找個座位真的是非常難。
“二位客官,那邊靠牆的方桌上隻坐著兩個人,委屈您二位去那邊跟著擠一下吧,誌趣相投的話還可以交個朋友。”
“行啦,行啦,多謝你啦,我們兄弟二人來這裏主要是為了品嚐你們這裏的酒的,給我們來兩壺酒,再上幾樣你們拿手的小菜。”
成蟜說完,拉著嬴政往牆邊走去,而那小二則答應著下去傳達了。
快到牆邊的時候,成蟜卻又停住腳步不往前走了。因為他看見那兩個人之中背對著他們的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女人同桌而飲多不舒服啊。他又往四處看了看,一屋子滿滿的,實在找不到空位。算啦,出一趟官也不容易,將就一下吧!
想到這兒,成蟜這才硬著頭皮和嬴政走了過去,低著頭坐好,等著小二端著酒菜前來。同桌的是一對年青的男女,口氣態度極為親昵。忽然,他覺得王兄嬴政有些異樣,發覺嬴政正在看著坐在對麵的人。於是他也順著嬴政的目光望去,不覺也愣住了。
坐在嬴政的對麵的是一名麵容姣好,身材健美的年輕女郎,此時正目光溫柔地凝望著坐在她右手邊的那位年輕公子。他驚詫的不是那名女子的美貌,而是那女子正是他與嬴政上次出城狩獵時見到的在深潭幽穀之中裸泳而嬉的那個女郎!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邊的那名年輕公子身上,對於兄弟二人的到來以及兄弟二人的注視渾然未覺。那名受到姑娘青睞的年輕公子生得劍眉朗目,虎背熊腰,一副瀟灑俊逸的氣派。桌上的幾樣小菜根本就沒有動,這一男一女將自己的心思全放在了對方的身上。
嬴政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對麵坐著的就是他時常魂牽夢縈的那個女人,那個曾經一展美麗誘人的胴體於他眼前的女子,那個唯一敢當麵咒罵唾棄他的女子。他終於又見到她了,然而她卻將自己的一腔愛意獻給了別人。
忽然,那女郎的一張俊臉轉了過來,或許她要向情郎敬酒,或許她想為自己的情郎夾上一口小菜,而她的目光卻恰好與嬴政那可以讓人為之驚恐的目光相對。
那女郎愣了一下,繼而柳眉倒豎,目光頓時由一脈柔情變成了一腔怒火。她怒視著嬴政和成蟜,她已經認出了眼前的這兩個人,當日自己的無限雅興就是讓這兩人無恥貪婪甚至淫蕩的眼光給攪沒了。她甚至還沒有向自己身邊的愛人展現過自己珍愛且充滿魅力的身體,而這兩個男人卻將自己的身體一覽無餘的褻瀆了。
那名年輕公子也發覺了自己愛人的異樣,連忙撫著她的小手關切地問道:
“蓮惜,你怎麼啦,哪裏不舒服嗎?”
“不,丹哥,我沒有什麼不舒服,小妹在這裏遇到故人了!”那姑娘眼瞅著兄弟二人,冷冷地說道。那年青人從自己的愛人的口氣判斷就知道眼前這兩個人絕非自己愛人的故交,但見這兩個人也是衣衫整潔,神采飛揚,恐怕不是普通人,便站起來說道:
“不才太子丹,乃燕國在此地的質子,不知二位仁兄尊姓大名?”
哼,原來是燕國在秦國的質子,憑你也敢跟我搶女人!嬴政冷笑著站起來,也拱手對太子丹說道:“啊,原來仁兄是堂堂大燕國的太子,小弟實在有失敬意,萬請仁兄海涵,小弟姓文名正,這位是我的兄弟喬勇,今日有幸結識仁兄,實在是我兄弟二人的福分。”
“仁兄言重了,丹在鹹陽,常有寄人籬下之感,心中也常覺惴惴,實在有負燕國太子之名,不知仁兄從事何種經營?”
“小弟子承祖業,做的是經營天下的買賣,我之經營遍天下,天下皆有我經營。”嬴政目光炯炯地看著燕太子丹,他要從霸氣和豪邁上把對方壓下去。
“噢,”燕太子丹聽後眉毛一揚,並未躲避嬴政的目光:“如此說來,丹還是鄙陋,不知仁兄從事的是何種事業,隻是不知我大燕國之中是否有仁兄的經營?”
“東方六國之中皆有我的經營,燕國當然也不例外。”說著,嬴政轉而麵對著那個女郎,頗為客氣地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孩臉一沉,撅著嘴,並沒有理會嬴政。旁邊的太子丹替她回答道:“仁兄,我這密友姓樊,雙名蓮惜。她的父親名叫樊於期,在貴國軍中帳下任裨將。”
“你理他作甚?”樊蓮惜氣鼓鼓地說著。
“原來是樊姑娘,當日之事我們兄弟二人實非故意,請姑娘見諒。”成蟜插嘴說道。
“鬼才會相信你們呢!但凡心思鬼詐,行為險惡的人犯錯之後都會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呢?”姑娘挖苦譏諷著二人。
嬴政眼光一直盯著樊蓮惜。任性、倔強、蠻橫、美麗、健康、明朗,這一切都讓他心醉不已,恨不得馬上能把她擁入懷中,盡述心中無限愛慕和企盼,熱烈的親吻,或是熱情的擁抱,都會是姑娘給他的莫大恩賜。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麵前這個自己心儀的姑娘卻喜歡上了太子丹。
“在下也曾經聽聞過樊將軍威武神勇之名,沒想到他千金竟然如此千嬌百媚,而其夫君又是天下聞名的大燕國的太子,實在令人心生羨慕,不過如今我大秦勢強而東方六國卻日漸衰微,大秦之神軍橫掃六國隻是遲早的事,不知到時樊將軍引兵陳於薊城之下時二位又當作何感想?”嬴政的心中總是恨恨難平,說話也尖酸刻薄起來。
“你……”樊蓮惜被他的這一番話氣得粉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仁兄未免也太高估貴國之力了吧!”太子丹眼見嬴政如此傲慢無禮,而且又辱及燕國,說話也頓時強硬起來,“如今秦國雖強,卻也隻是相對而言,七國爭衡之勢仍未有什麼改變,否則又怎麼會有五國一旦合縱,貴國軍隊便望風而逃的事實呢?再者,若非有些君主隻求自保無虞,目光短淺,畏秦如虎狼,爭相割地而事秦,貴國又怎麼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強大起來呢?如果各國君主都能奮發圖強,變革以新,卻也怕貴國即使東進一寸都要付出百倍的代價!”“那貴國又如何呢?”嬴政見太子丹如此豪情,立即反唇相譏。
“子議父王朝政,乃大逆不道之舉,所以丹不敢妄議,不過但當丹為君主,必當勵精圖治,變革而強,內撫百姓,外強邊戍,合五國之勢而西向抗秦,敢教貴國逡巡而不敢進,畏頭畏尾而不能前!”太子丹猛地一擊掌,站起來,意氣風發地說道。樊蓮惜一見自己的情人如此瀟灑大氣,凜然而不可犯,不覺為其擊節叫起好來,目光之中充滿了溫柔、仰慕和幸福。
“太子現在居於鹹陽為質,便縱有萬種抱負,隻怕連鹹陽城都出不去!”
說完,嬴政猛地站起來,又看了一眼樊蓮惜,而後揚長而去,成蟜也趕緊起身跟隨。這時,小二已把酒菜端了上來,連忙殷勤地問嬴政放在什麼地方,卻被嬴政猛地一揮手,將手中盛著酒菜的盤子打得飛濺一地。小二一驚,再去找兄弟二人時,他二人早已揚長而去。
嬴政賭氣回到宮中,令趙高派人守住燕國質子太子丹的住處,允許人自由出入,但不能讓太子丹逃出鹹陽城去。酒樓之中的一麵讓嬴政知道,這個太子丹不但搶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更將是自己將來統一天下的強勁對手。假如真的讓他回到燕國,繼位為王,或許他真的會勵精圖治,變革求新,使燕國重新強大起來。到時他再聯合其他五國共同對抗自己,勝負還真的難以預料。太子丹身上所具有的那份豪氣和膽識,是他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在別人的身上發現過的。不行,絕對不能讓太子丹回到燕國去。
吩咐完畢之後,嬴政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然而卻心緒煩亂,眼前一個勁地閃過酒樓之中的情景。無法得到自己喜愛的女人的煩躁令猛地站起來,在屋中來回地走動著。他真恨不得立即殺掉太子丹,但那樣恐怕也無法使樊蓮惜移情於自己,而且還會得罪燕國。現在他還不想得罪燕國。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深潭之中玉人的裸泳之美,那美妙健美的身軀是多麼的讓人亢奮不已,急欲一親女人芳澤而後快啊!她曾經那麼驕傲歡悅的將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展現於自己麵前,但那時自己隻是一個偷窺者,隻能暗暗賞味她身上的每一分魅力和誘惑。她現在已經屬意於太子丹了,而且看樣子也愛得刻骨銘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麼地方比太子丹差,難道就因為自己曾經偷看過她洗澡?那麼她就要投入一個燕國人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