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夜訪韓非 趙高欲加害(1 / 3)

戰場上節節勝利的同時,遠赴韓國的李斯也為嬴政帶回了一個好消息:他將嬴政夢寐以求的賢才韓非給請到了秦國。雖然李斯是老大的不情願,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動搖嬴政見到韓非的決心。即使自己不出使韓國勸韓王安放韓非出秦,嬴政也會以武力相威脅來得到韓非的,在韓非的問題上,他唯一能討好嬴政,給嬴政留下一個好印象的行動就是盡自己的所能使嬴政盡早見到韓非。而韓王安早被秦國的百萬雄師嚇破了膽,怎敢與嬴政作對呢?

去見嬴政前夕,李斯先於自己舍下宴請了韓非。他要探探韓非的口風,如果韓非真的想留在秦國發展,那可無疑會成為他獲得高官厚祿的最大障礙。

“韓兄,你我當年同師於師尊門下,弟常對兄之才華欽慕不已,如今吾王一見兄之高論,更是拍案叫絕,非得親見兄一麵才行,所以我才隻身去韓,邀兄往秦。大王既對兄長如此青睞,以後定讓你侍奉左右,予你高官厚祿,長享榮華富貴。”

“你我師出同門,各有宏圖,兄長能審時度勢,去故國擇明主而事,於是宏圖大展,扶搖直上;而愚弟資質駑鈍,又戀故土,於是便隻得徜徉於文字之間,著書立說,不求君王賞識,但求警策後世之人,而且此番愚弟乃是銜王命而來,但求締結和約於大秦君王,而後我自當再返故國,終老於鄉閶之間。”

韓非並沒有聽出李斯話語之中酸溜溜的味道,實實在在地回答道。當然,李斯聽完他的話之後心裏也十分高興,因為韓非不會留在秦國與他爭寵。

嬴政一聽說韓非已到秦國,立即召見。但韓非有一個特別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一遇重大場合就會口吃,無法瀟灑地將自己的思想更好地表達出來,而這也從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將自己的治國之道更好地表示出來,雖然他的文字功底絕對一流。

鑒於其口吃的弊病,李斯建議嬴政以非正式的場合接見韓非,而不是以嚴格的兩國之儀。嬴政本來索要韓非的目的就是要了解韓非的著述及思想,而非看重其使者的地位,韓非也正好不喜好莊嚴的儀仗和令人壓抑的氣氛,所以李斯的建議得以順利通過。其實,李斯之所以有如此建議,完全是想淡化韓非的到來,使韓非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給秦國留下任何印象。他唯一懼怕的就是嬴政愛上了韓非之才,留其在秦國。

鹹陽宮偏殿之內,嬴政在趙高的陪伴下接見了韓非,而李斯作為韓非的同窗也參加了這次會見。

“先生遠道而來,本王不勝榮幸,本王曾夜讀先生《孤憤》、《五蠹》等諸多篇章,嚐為之擊案叫絕,發誓此生定要得見先生。今先生已來,本王亦無憂了,以後先生便可伴於本王左右,以解本王之惑。”

“大王,韓非有負大王之讚譽,實在心中惴惴,此次敝國遣非為使,專門是為致獻吾王殷勤之意,吾王實震懾於大王之威,願與貴國締結盟約,則韓非此行亦算是不辱使命了。”韓非並沒有忘記自己臨行前韓王安交給自己的任務,一方麵要與秦國締結盟約,另一方麵還要勸嬴政先率兵攻趙,韓國則可先保無虞。而李斯也曾在會見之前告訴過他,有什麼話一定要在嬴政高興的時候說,否則不但會毫無效果,還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此時他見嬴政一臉興奮,便忙不迭地將自己此行的最大願望說了出來。

其實,他自己的心裏又何嚐不是極為矛盾呢?他和李斯為同門,才學能力不相上下,如今李斯已在蒸蒸日上的秦國位為長史,而自己卻在韓國隻是一個落泊王孫。韓王安對自己的著述從來都不正眼瞧上一眼,而遠在成陽的嬴政卻夜讀己書且拍案叫絕。如此懸殊的境遇怎能不讓他心生怨憤呢?有時候,他也曾想像李斯那樣求輔賢明之主以得通達,但他卻做不到,他始終無法舍棄自己的故土,也無法舍棄故國之民,即使自己不是韓國王族,他也一定不會拂袖而去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與李斯相差的就是那種毅然決然的幹脆,但他卻無法身體力行,也許這就是人的天性。

嬴政一聽韓非隻提締約之事,對自己的著述絕口不提,心中便有些不高興,不過並未形於臉色,但見韓非一臉倦容,心想隻要韓非留在鹹陽,來日方長,自己早晚可以一聽韓非教誨的。當下讓趙高為韓非準備驛所休息,而且遣兩名溫柔漂亮的宮女侍奉韓非。李斯和趙高聽後都不禁心中一凜,看來秦王真的是打算要將韓非留在鹹陽了,那對自己可就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了。而韓非眼見嬴政無意締約之事,也不敢再堅持。第一場會見便這樣草草地結束了。

韓非悶悶不樂地回到趙高為自己安排好的驛館,隻見環境清幽,布置淡雅,絕少修飾,房屋邊上即是重重綠蘿及一片草地,讓人見後就心情舒暢。韓非對趙高的細膩心思頗為感激,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到了兩個贏政身邊寵臣的敵視,因為他的存在給他們構成了邀寵媚上的潛在威脅,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韓非在這間驛館一待就是一月有餘,他萬分焦急,還以為秦王嬴政已經忘了自己。其實,嬴政並沒有忘記他,隻是他的煩心事來了。

就在秦軍在趙國境內,一路高奏凱歌,揮師猛進的時候,突然遭到了趙軍的頑強抵抗。原來在節節敗退的惶恐無助之中,趙王遷任用了一直在北境禦守匈奴的大將李牧為抗秦元帥。李牧揮師禦秦,采用迂回戰術,避開秦軍的鋒芒,而後給予適時的痛擊,結果一戰大敗立功心切孤軍深入的秦大將桓齮,殺戮秦軍十萬人,受其鼓舞,其餘各條陣線也接連告捷,成功地阻住了秦軍的強大攻勢,而且開始轉入反攻,秦軍開始大規模潰敗。

其實秦軍此時潰敗已屬僥幸,因為在此之前,嬴政已經聽取了尉繚和李斯的建議,派姚賈東行入趙,厚賄趙王寵臣郭開,使其在趙王麵前屢進讒言詆毀趙王將要啟用的名將廉頗,說廉頗早已年邁昏聵,而且又非趙之臣民,恐其不盡全力。結果,趙王放棄了廉頗,而派趙蔥和顏聚為帥,秦軍這才得以節節勝利,否則也許早就潰敗了。

戰敗的消息傳到成陽,嬴政龍顏大怒,連忙召集輔政重臣齊集於鹹陽宮中,商議當前的形勢以及今後策略。君臣環坐,靜聽前方軍兵彙報戰況,王翦、王賁父子以及楊端和一路雖然為敵所阻,但都已全身而退,築牆以禦,隻有桓齮因為指揮失誤,貪功心切,孤軍深入且又犯了輕敵大忌,結果所率部屬幾乎盡喪敵手,隻有桓齮等少數將領逃脫。嬴政一聽便大發雷霆之怒,衝著趙高叫道:

“速派宮中侍衛趕往軍前,將桓齮就地正法,收其家屬為官婢!”

趙高正要答應著出去督辦此事,卻有一人大叫道:“大王,切莫如此魯莽,請容微臣啟奏。”

眾人一看,原來是相國昌平君,心下便都靜了下來。誰都知道,昌平君與桓齮私交甚厚,而且又是兒女親家。如果桓齮的家屬全被沒收為官婢,那他的女兒也必然在其間了。

嬴政一見是昌平君,心中便有些不悅。因為最近昌平君總是自恃當年平定嫪毐為亂之功驕縱成性,常常出言無忌,忤逆嬴政,不像其弟昌文君,雖亦有功,而且也為老臣,但始終矜持有禮,不越雷池半步。沉思之間,卻聽昌平君語音粗壯地說道:

“大王,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桓齮將軍為大王立下赫赫戰功。當年又有生擒嫪毐等叛首之功,今日大王卻因一敗而斬其首,收其屬為婢,豈非太過無情?若是前方將士聽到大王如此刻薄寡恩,又有哪個人還會再效死力以殺敵呢?又有哪個大將敢為大王攻城略地呢?”

昌平君目光直視嬴政,毫無懼色,而且又沒有擇言之忌,說到後來,甚至有些倚老賣老,威脅起嬴政來。嬴政冷笑著說道:

“桓齮既有軍功,本王自當厚賞之;既受本王之厚賞,則應為本王為前驅。亦有古語為,將在兵在,兵亡將亡。可憐我大秦十萬軍士之性命慘死於敵手,獨桓齮生還,豈不太過有失吾國尊嚴,有失為將之德!趙高,趕緊依本王詔令去做!”

“暴君!當年我瞎了眼,竟然保了你這殘暴冷酷,嗜殺成性的狗賊!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斬殺了你這暴君另立他人,也省得受你這無恩無義之徒的鳥氣!”昌平君眼見自己勸諫不成,無法讓嬴政收回成命,暴怒之下竟指著贏政破口罵了起來。

他這一罵,不但把在場的其他大臣嚇得呆若木雞,不敢再說什麼,把贏政也罵得無名火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大叫道:

“來人啊,將這個忤逆犯上的狂徒抬下去砍了,將桓齮一家流放邊疆,永世不得返回內境!”

昌平君一聽,毫無畏懼之色,依然破口大罵,然而幾名侍衛卻衝上前來,將其拖住便往外走,轉瞬之間,他的叫罵聲便消失在大殿之外。

嬴政猶自不解氣地怒目向著殿門外站了半天,這才長出一口氣,慢慢地坐下來,其餘幾個人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又待了一會兒,嬴政目光才柔和地望了其餘諸臣一眼,忽然看見昌文君臉色蒼白,身體顫抖,便忙勉強笑著對昌文君說道:

“愛卿不必心驚,忤逆之罪為乃兄一人所為,與愛卿並無關聯,本王不會因乃兄之罪而事連愛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