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說吧,如果確實必要,本王自會讓王賁去辦的。”
“大王,新鄭之亂,當然主要是由於韓、趙舊屬賊心不死,但微臣以為還有城防可據之原因,如果新鄭並無城防可據守,料想他們也不敢犯上作亂,所以臣建議平定新鄭叛亂及掃除魏國之後,將其城牆防禦設施悉數拆毀,以絕後患。”
“嗯,這個建議很不錯。剛才王老將軍建議將新鄭之亂的餘黨都遷入鹹陽城中使其困居一隅,再加上你這個毀掉城牆的好辦法,料想他們再也無法興兵作亂了。趙高,傳令之時將這兩項工作一並交給王少將軍。”
趙高點頭答應,又瞅了一眼李斯,這才轉身而去。
嬴政又與剩下的文武群臣商議了一下當前的形勢以及應該執行的策略。而後,這些大臣才一個個離去。嬴政極為舒心愜意地靠在坐榻之上,臉上露出了得意甚至猖狂的笑容,仿佛整個世界已經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王賁率領十萬大軍以討伐新鄭之韓、趙叛軍為名浩浩蕩蕩地向魏國方向前進。事情和王翦所料的一模一樣,新鄭的叛軍隻是少數韓、趙王室成員不甘心於被秦國統治,因而糾集了一部分人起兵為亂,但由於其人數很少,王賁大軍一到,叛亂立即被平定下去,而後王賁命人將其叛首捕捉,押往鹹陽城,一場兵亂也就這麼迅速地結束了。而魏國方麵卻隻以為大批的秦軍從鹹陽趕來是專為剿滅鎮壓叛亂,因而並沒有提起應有的戒備,就是消滅叛亂之後的秦軍並未返回鹹陽,而是原地駐紮下來,魏國人也偏執地認為他們這隻是在平定戰後的不安定因素,誰也沒有想到危機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們迫近。
王賁率軍平定叛亂之後並沒有立即揮師南進,滅掉魏國,而是就地駐紮下來,令手下兵士將新鄭諸城的城牆悉數毀掉,以防止別人再據城防為亂。當然,他做這些事的目的主要還是要給魏國人一個假象,他們這十萬大軍隻是為平定新鄭叛亂而來的。
王賁在新鄭駐紮下自己的軍隊之後,不斷地暗派細作前往魏境刺探軍情,從而得到了關於魏軍動向的準確戰報。此刻,魏軍大部分都聚集於大梁城西門的防城上。這道防城是魏國專門為了防禦秦軍的進攻而布置的,所以隻修了西北方向的防城,但韓、趙的相繼滅亡已經使他們置於秦軍的三麵包圍之下,魏國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但是,他們現在仍然隻守於西北方的防城之上,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在意王賁及其十萬大軍在新鄭的出現。
其實,如果魏國擁有一個頭腦聰敏的將官,他們自然會對王賁的出現加強戒備,以應對策。實際上,魏國現在已經沒有一名能夠熟讀兵書,胸中滿是文韜武略的將官了。那些能夠上陣統兵殺敵的將官幾乎都已經作了魏王假的刀下亡魂了。
原來魏王假的母親應瑕太後也和趙姬一樣是中年喪夫,也是難耐寂寞,不守婦道,致使與他人有了野合交歡之情。但是,她又不像趙姬一樣心中有真愛,所愛者隻有呂不韋和嫪毐。她的目標隻在於獵取男人,以飽自己的春閨淫欲,以至於朝中大臣幾乎有半數以上都曾經和她有過枕席之歡,男女之愛。這些文武同僚們對此事都心照不宣,但得王後召見,他們便都是竭盡男人之能力,哄得應瑕太後高興,但對其時情況卻都諱莫如深。然而,這些縱亂富闈的醜事並沒能逃脫於年少而登基的魏王假的耳目。等他真正的掌權之後,他邀請所有曾與其母有染的文武大臣入官赴宴,暗派侍衛們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全部殺死。如此一來,雖然他的母後在後宮從此安寧,可是有能力的文武大臣也幾乎喪失殆盡。而且,魏王假這個人也是孤僻自傲,用人完全取決於個人好惡,所以弄得堂堂一個魏國竟連一個像樣的大將都沒有。
秦軍在新鄭駐紮了20餘天,天降暴雪,而且探馬說魏國雪量更大,最多的地方雪有二尺多厚,不但溫度驟低,甚至連行路都極困難。王賁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不憂反喜,因為他知道大雪會讓魏軍更加麻痹大意起來,不但會放鬆巡行警戒,更會認為如此糟糕的道路,也不會有人去攻打他們的。
待雪勢稍停,王賁立即命令所率秦軍多穿寒衣,而且盡量減少所攜之物,以最快的速度奔襲魏國。
新鄭和魏都大梁幾乎近在咫尺。當10萬秦軍踏著齊膝深的大雪突然出現在魏國邊境的時候,那些一個個望著莽莽大雪神情悠閑的魏軍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還沒有清醒過來就已經作了秦軍的刀下之鬼。大梁城內的魏王假雖隨後得知此報,商議半天,但自忖先機已失,與秦軍對抗也是徒勞無益,於是便下令將所有的守軍撤回大梁城,同時增加大梁城的補給,據城死守,等到秦軍連攻未果,銳氣盡失之時再殺出大梁城,擊退秦軍。命令一下,其他各地的守軍能撤回大梁的都撤回了大梁,就連西北防城上的守軍也都撤回了大梁城。
所以,王賁率領自己的10萬部屬沒有費多大力氣就迅速占領了魏國其他地區,兵圍大梁城。然而他卻在大梁城吃到了苦頭。他率軍隊連攻大梁城三個月,雖然也殺死了不少魏軍,他秦軍卻付出了更大的代價。而且,最關鍵的是大梁城頭仍然飄揚著魏國的旗號。
又一次攻城未果之後,王賁領著幾名親隨登上大梁城外的一座高高的山丘,向城內觀望。大梁城正處在一片低窪地中,雖然其城牆頗高,但比之城外的一些小土丘都要矮上三分。隻不過那些土丘距離大梁城太遠,否則就可以借助土丘的高度攻進大梁城了。此時,大梁城裏一片狼藉,而且也顯得極為破落,這些都是戰爭的結果。
看了一會兒,他的目光忽然又轉移到了大梁城的北麵。那裏是一處和王賁所在的山丘高度相仿的河道,河水湯湯,靜靜地向東流去。
“那裏是什麼河啊?”王賁手指北方問自己身邊的隨從。
“啊,元帥您問那條河啊,那條河名叫濟水,其源來自於河水(今黃河),因而水量也很充足。”
那隨從說完,王賁又看了看北邊的濟水,忽然心中一動,但旋即卻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設想:不行,那樣殺戮太多,而且將會有無數無辜的人為此而死,雖然這是一場戰爭,但戰爭的目的是統一天下,安定四方,而不是餓殍滿地,災亂橫行,死者無數。
他微微地歎了口氣,轉身對自己的隨從說道:“你速去鹹陽請示大王,就說我軍現在被阻大梁城外,魏王假據城死守不降,如何繼續,請大王定奪。”
消息傳到鹹陽,嬴政也是有些惱火。他本以為秦軍一到,魏軍自會全線潰退,魏王假也會舉城而降,沒想到隻剩一個大梁城,竟使已方軍隊攻擊數月無克奏之功。他連忙派人召集自己的幾名輔政重臣,以期能找到一個迅速攻破大梁城的辦法。
眾人聚齊之後,嬴政對他們說了一下秦軍現在的處境,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有的主張再派兵增援,有的則主張圍而不攻,困死城內魏軍,有的則說去派人招降魏王假。但嬴政都不太滿意,增援的兵馬他是不想派了,十萬人對付區區一個魏國,他覺得已經足夠了,不用再多派兵馬了;至於圍而不攻的策略,他也不想接受,因為他現在極度渴望能盡快統一天下,不想因魏王假的抵抗而耽誤自己統一天下的步伐;而且,魏王假的負隅頑抗旱已激怒了嬴政,現在他隻想讓魏王假死,而非投降保命。
趙高早就知道嬴政對這些建議是不會采納的,因而也在一邊冥思苦想,但他水平實在有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
“大王,微臣倒有一個方法,隻是不知大王之意如何。”李斯忽然開口對嬴政說道。在獲得了嬴政的首肯之後,他又接著說:“大王,微臣遠來鹹陽前曾經到過大梁,大梁城地勢低窪,其先君惠王主政之時曾使人修通鴻溝,溝通了河水與淮水,而且引水入圃田之園,又從城北引園中之水以灌溉航運。趙國惠文王伐魏之時,就曾經決濟水之堤,引其河水漫灌大梁城,因而才大破魏軍。此刻王少將軍被拒大梁城外,微臣以為不如效仿古人遺法,決濟水、鴻溝之堤漫灌大梁城,相信不日即可奏功。”
馮去疾、王綰以及蒙毅、王翦等人其實都早已想到了水漫而進之法,但他們並未向嬴政提出建議。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真的采用大水漫灌之法,雖然也能攻下大梁城,但卻勢必會造成嚴重的後果,肯定會有大批的災民流離失所,更會有無數的人死於這場災難之中。他們的目的是幫助嬴政建設一個富強繁榮的統一國家,而不是去毀滅這個世界,所以他們才沒有說出來。現在,聽了李斯的建議,他們都不禁暗暗皺眉不已,心裏埋怨李斯的多嘴。因為他們都知道,依照嬴政的脾氣,無論是什麼樣的建議和策略,隻要能夠於統一有利,他都會點頭認同的。
“哎呀,對呀,這麼好的方法,本王怎麼沒有想到呢。既能迅速地攻下大梁城,又能將我軍將士的傷亡降低到最少限度。好計,好計。趙高,你趕緊去把那名軍前的傳令兵叫過來,告訴他水攻之策,本王在鹹陽等候他們的好消息。”
嬴政果然點頭同意了李斯的建議。他根本沒有去設想一下這個建議的負麵影響,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攻下大梁城。李斯一見自己的建議為嬴政所采納,自然是萬分高興。他現在仍然隻是個長史,他想要求得更高的官職,而不是一直隻作尉僚的助手,否則他也不會千辛萬苦地從楚國跑到鹹陽來了。雖然他也知道以大水灌城會造成很嚴重的災難,但為了自己的官運亨通,為了自己的長享榮華,他還是說出來了,而嬴政的反應也讓他欣喜異常,洋洋自得。
趙高有些嫉妒地偷眼看了一下麵露喜色的李斯,這才轉身而去。王綰等人本想建議不要采用水攻之法,但卻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進攻策略,隻能默不作聲,不過心中都頗多憂慮。
尉繚與身邊的王翦商議了一下,開口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大王,微臣還有一事請大王裁定。”
“噢,什麼事,盡管說出來,正好本王與諸位愛卿可以互相商量一下。”
“大王,如果真的采用大水漫灌之法,那麼相信不出三個月,王少將軍必能奏凱而還,不過,微臣擔心南邊的楚國或許會影響我們的攻魏計劃。”
“本王願聞其詳。”嬴政一臉輕鬆。
“大王,楚、魏兩國邊境毗鄰,二國可謂唇齒相依,唇亡則齒寒,如果我們順利地滅掉魏國,那麼楚國的邊境就會盡數顯露於我大軍的鋒芒之下,其敗亡之日也不會太久了,所以微臣以為他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而會派兵襲擊王少將軍後路,以挽救魏國的敗亡。這樣一來,王少將軍的十萬大軍恐怕就無法支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