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項燕猛地抽出旁邊一名秦軍將軍腰下佩戴的寶劍,自刎身亡。王翦等人也對其頗為敬佩,命人妥善安葬。而後將昌平君押往鹹陽,但嬴政隨即便命人將其斬首。王翦領兵乘勝出擊,一舉占領了楚國全境。此時是秦王政二十四年,即公元前223年。
次年,嬴政又命令王翦之子王賁同在伐楚行動中蒙受巨大挫折的李信共同出兵北進,征討遠遠地龜縮在遼東僻地的燕王喜和代國一隅的代王嘉,而王翦則繼續向南征伐楚國以南的百越之地。
到這個時候,統一已是大勢所趨,無可逆轉,北征和南討的步伐都相當穩健且順利。王賁一路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攻破遼東和代國,將燕王喜和代王嘉生擒活捉,送往鹹陽,而王翦在對百越的戰爭中也取得了初步的勝利。
兩方勝利的消息傳到鹹陽,秦始皇非常興奮,因為統一大業眼看就要在他的手中實現了。秦國曆代帝王,不管賢愚不肖,不管其政績如何,還沒有一個人能夠達到他這樣的功業,他當然有理由興奮。五月,嬴政下令天下大慶,讓自己統治下的百姓與自己同享即將統一的喜悅。至於齊國,他已經用不著擔心了。
先行前往齊國的頓弱和姚賈有效地利用了齊王建的寵臣——齊相後勝的能力。從他們一入齊國,他們就想方設法地結交後勝,利用金銀財寶收買賄賂後勝,而後對後勝危言聳聽地分析秦必滅六國而統一天下的大趨勢,並許後勝以安樂宮足的生活,但條件是必須在齊王建麵前多多施展一下他的功力。後勝本來就知道齊國難保全於秦軍攻勢之下,正為自己找出路,如今姚賈和頓弱給他送上門來一個好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的。
在後勝的百般讒言蠱惑下,齊王建將自己國內的兵馬幾乎全集中在都城西線的長城上,用以抵拒秦軍的攻勢,而且還把楚、韓、魏、趙等國四處流亡而不肯屈服於秦國威勢之下的誌士仁人都拒絕在國門之外。而後,後勝依舊陪著齊王建高枕無憂地在宮中宴樂飲酒,樂而忘憂。齊王建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北方正麵臨著秦軍的威脅,或者他也意識到了,隻不過不想去管了。
在齊國上下一片安寧祥和之中,王賁和李信早已經悄悄率兵隱伏於齊國的北部邊境。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嬴政以齊王建屯兵於西南,有意挑釁秦國為由,命駐防齊國北境的王賁起兵攻齊。王賁沒有受到齊軍什麼像樣的抵抗和防禦,便順利地揮師齊都臨淄城下,齊王建立即開門投降。
嬴政極其厭惡齊王建的昏庸無能,令手下兵士將其徙往共地,困其於鬆柏林中,將其活活餓死,而那個屢進讒言於齊王建的齊相後勝也被嬴政給殺了。
自此,秦王政窮10年之功發起的東並六國,統一天下的行動終於齊國的徹底歸服。但是,作為一個開創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統一王朝的帝王,他的工作還遠遠沒有完成。
鹹陽城整個籠罩在一片喜悅的氣氛之中。全城的居民,無論是長幼尊卑,都高興得忘乎所以。天下統一了,戰爭也終於結束了。平民高興,是因為他們可以不再忍受兵役之苦及戰亂的折磨;商人們高興,是因為他們可以自由地四處行商,而不用擔心被人當做奸細給抓起來了。不過,最為高興的卻還是那些並沒有在戰爭中起到多少作用的王室公子們。因為按照先朝的慣例,每有天下統一之事,便將四方之土分封於王室公子及諸多重臣,以為封邑,特許其在封邑內享有很多特權。但是,為他們所熱盼的分封活動卻始終沒有消息。有些王孫宗室開始向宮中打探動靜,但結果令他們很失望,因為還沒有開始議論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此刻的秦王政心中在想著什麼。
這些天來,嬴政的長子扶蘇過得並不太痛快。他不痛快是因為沒有人來關心他。由於母親懷雪夫人早死,所以他對自己的母親一點印象也沒有。寥寥一些情況,他也是從其他宮女內侍口中得知的。在他的印象中,父王嬴政的記憶是最深刻的。但是,父王在他的腦海之中的形象卻是嚴肅冷峻,不苟言笑的,所以他對自己的父王嬴政總是充滿了敬畏。
他所居之地距離鹹陽宮不遠,名為長翠富,宮中栽有無數的垂柳,每逢夏初,垂柳之絮隨風飄揚,倒也蔚為壯觀。大部分時間裏,他都自己在長翠宮中閑坐讀書,除了太傅蒙毅每天來給他講授治國之道,他和宮女內侍也基本上無話可說。有時候他也想騎上馬出城去打獵,試一試自己的勇武之力,但大多時候都一點兒興趣也提不起來,他不喜歡那些東西。
這一天,他正在自己的屋中閑坐,極其無聊地翻看著桌上的竹簡,但卻一個字兒也看不下去。正想站起來出去走走,忽然一名內侍跑進來,對他說道:
“王子殿下,五大夫隗林求見。”
“好啊,那就快讓他進來吧。”
隗林生於北部戎狄之地,現在和扶蘇的關係非常好。扶蘇生性柔弱剛正,而隗林也是心細如發,所以兩個人也倒也頗為投緣。而且,嬴政近日也有意讓隗林多多接觸扶蘇,雖然蒙毅仍是太傅,但隗林也經常與扶蘇議論國事。
其實,按周室正禮,北部戎狄羌蠻之人是沒有經過聖人禮樂教化的粗野之人,在七國之中頗受冷落與歧視,一般是不能或是不可能入朝為官的。但在嬴政這裏,隗林是一個特例,他不僅獲得了官職,而且爵封五大夫,是大夫之中的最高爵位,而且嬴政還囑他多與長子扶蘇多多接觸,而長子一般是繼承王室大統的最佳人選。
若按隗林的個人治政輔佐之功,他絕對不會官居如此高位的。其實,這都是嬴政的別有用心。他之所以會如此做,是因為雖然他並吞了六國而統一了天下,但秦國的北部卻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而且他自己也曾身受其苦,這個敵人就是北方的遊牧民族——匈奴。雖然他統一天下,其威儀神勇令六國之人聞而喪膽,但匈奴人並不買他的賬,照樣騎馬擄掠,在其邊境無惡不作。北方的守將不斷派兵來報告匈奴人的凶悍驍勇,他們根本無力抵禦。
嬴政也知道自己現在還不是與匈奴對決的時候。他雖然統一了天下,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朝內朝外還有許多的不安定因素存在。不過,任用隗林為官就是他日後要與匈奴決戰的一個表現。
隗林是戎狄之人,對於匈奴的情況相當了解。通過隗林他就可以知道匈奴的情況,而且隗林的在朝為官也有可能吸引一部分北境戎狄匈奴放棄與他的對立,甘願納入他的治域之內。至於扶蘇,雖然嬴政到現在還沒有立他為太子,但其王儲之位幾乎是確定了,所以,嬴政要讓扶蘇多與隗林在一起,從隗林的言行中了解戎狄之人的習性。六國既滅,大敵已除,他們父子二人以後最大的敵人也就是在自己國境北部神出鬼沒的匈奴了。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甚為急迫,扶蘇便知道是隗林來了,連忙迎到門邊。
果然,過不多久,隗林便邁大步走了進來。隗林生得高大威猛,一臉的絡腮胡子,而且精於騎射,但其行事卻甚是謹小慎微。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朝中毫無根基,不像王綰、李斯、王翦之輩根基甚廣,所以他說話做事總是不與人爭,給自己留有三分餘地。不過,他與扶蘇倒是甚是相投,說話也沒有太多的遮遮掩掩。扶蘇等隗林坐好,而後連忙開口問道:“隗大人,不知朝中近日情況如何?”“怎麼,殿下,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知道嗎?”“這幾日我也沒有去拜見父王,所以什麼情況也不知道,不知道分封之事是否有了眉目?”
“分封之事丞相王綰早就和大王提起過,不過大王好像對此並不太關注,而他今天早朝之時卻又突然決定將丞相之職分為兩個,而且還親定了左右相的人選。”
“噢,不知這左右相之職由何人擔任?”
“殿下不妨猜上一猜。”
“嗯,若論朝中諸多文臣,比及權勢威望以及受父王的寵信程度,恐怕沒有人能夠超過李斯和現任丞相王綰了。”
“哈,殿下果然聰明睿智,不過你卻隻猜對了一半,王綰為相沒錯,可大王卻又命我為右相。”
“如此說來,那扶蘇還要恭喜大人位居丞相之職了呢!”
“好了,好了,殿下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剛剛入朝不久,並未對大王統一天下大業盡多少力,但大王現在卻讓我位居李斯之上,這不是故意要讓我與李斯樹敵嗎?一個大夫之職已經讓我盡才而用,若要再讓我身為右相,那不是虛占其位嗎?殿下能不能替我在大王那裏說上一句,把我這個相位給罷免了吧。”
扶蘇對於自己的父王命隗林為相也甚為吃驚,因為按他的設想,左右相的位置非李斯和王綰莫屬。但隨即他便明白過來,因為近來他也開始研讀韓非的著作,體會其中關於法、勢、術三者合而為一的思想。雖然他覺得其中有些言論過於偏激暴戾,但為了和自己的父王取得共同的語言和觀點,他隻能將其一一讀下去。而這其中就有關於統禦臣下的策略,即分權之法。
王綰和李斯都是輔政重臣,在朝中是權重勢顯,若是再讓他們占據左右相的位置,那麼朝中的權力便會過分地集於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這可就非常不利於王權的統一。將隗林提拔上來,壓製權欲十足的李斯,這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
“隗大人不用擔心,以大人之才,並不下於王綰和李斯,而且大人又獨獨對匈奴人頗有了解,而這也正是父王所需的,所以父王才棄李斯而用大人。匈奴的問題是我們早晚需要麵對的,既然父王任用大人為右相,就是對大人能力的一種認可,大人又何必推辭呢?隻要大人能夠輔佐父王解除匈奴之患,別人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不敬之辭了,以後扶蘇還要請大人多多指教呢。”
隗林對自己在朝中的情況十分了解,自己的勢力遠不及李斯與王綰。現在自己要找到自己的靠山才好。目前自己已經成功博得嬴政的信任,自己現在最要爭取的就是扶蘇公子的支持,因此聽見扶蘇要支持自己,自是非常高興。於是馬上向扶蘇保證一定會輔佐嬴政北定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