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韓終和侯公的話倒也真是靈驗得很。嬴政上山入祠之後,跪拜於二神君的像前行禮祭拜,而後念念有詞,祈求二神君的諒解。等到他再起身向外走之時,他的病真的是完全好了。上山的時候他還要由趙高和韓終攙扶著才能行走,到了下山的時候,不但步履矯健,而且精神極好。心中一高興,他便想起了為自己治愈病症的那兩名方士,雖然他們既沒有給自己診脈,又沒給自己開藥。
“韓終,侯公,你們過來。”
“皇上,您還有什麼吩咐?”
“你們以後怎麼打算的啊?”
“怎麼打算的?回皇上,小的兩個人還沒想過呢。”他們的心中已經隱隱猜出了嬴政話裏的意思,但他們並不去點破,他們要讓嬴政自己親口說出來。
“你們可曾聽說過長生不老之藥啊?”嬴政忽然開口問道。
“啟稟皇上,像我們這樣的道人,誰沒有聽說過長生不老之藥呢。不過此藥可難得一見,雖然也曾有人自行煉製過,但並未煉成。我們二人都是命中福薄之人,根本不敢強求,隻求一生能為人分憂解難也就是了。”
“那什麼樣的人才能有幸得到長生不老之藥呢?”
“當然是福醇德厚,為上天矚目的人才能有幸得此仙藥了。”侯公故作輕鬆地說道。
“那麼世間是否有如你所說的福醇德厚,為上天所矚目的人呢?”
“仙藥既難求,這樣的人當然也不好找了,不過依小人看來,我們倒還曾遇到一個。”韓終眼睛瞥著嬴政說道。
“噢,那人是誰?”嬴政一聽韓終的口氣,好像此人並不是自己,不禁有些垂頭喪氣,但卻仍舊極為關切地問道。哼,在朕的統治之下竟然還有人福祉超過朕,若讓朕知道了是誰,先將其殺掉,看看他還怎麼成為長生不老的人。“皇上,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著,韓終與侯公一起跪在嬴政的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侯公則正色說道:
“皇上,請恕小人冒犯之罪。皇上您揮神軍而並六國,解天下黔首倒懸之苦,四方賓服而感念皇上的恩澤沐浴,若說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成就長生不老之身,那麼除了皇上您,誰還有這個資格呢?小的二人修行雖淺,但卻曾參悟煉製不老之藥的方法,隻是苦於找不到一個福祉醇厚之人佑助煉製丹藥的工作,今日得見皇上威儀,自覺已尋到此人了。”
“嗯,這麼說,你們會煉製長生不老之藥了?”
“但得有皇上的神龍之氣相助,小的二人自可試上一試,以讓天下黔首永世仰承皇上您的恩澤。”
“好,好,那你們以後就跟著朕,專門為朕煉製此藥吧,但得有什麼需要的,你們就去找趙高要就行了。”
“多謝大王,我二人定當為皇上成就不老之身而盡效犬馬之勞。”
說著,二人瞅了瞅趙高,而趙高也似乎若有所思地衝著二人點了點頭。
隨後,四個人下了山,嬴政心情輕鬆地登上金銀車,命令大隊人馬再轉頭趕回鹹陽。
久違了的鹹陽城並未有太大的變化,一如既往的繁華熱鬧。百姓們聽說出行的皇上回來了,又都像始皇出發時一樣,圍聚到大路的兩邊看熱鬧。
看熱鬧的人沒變,始皇的車隊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圍觀者夠細心的話,他們會發現駕屬車的數量比出行時增多了。裏麵坐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她們都是始皇出行時,趙高專門為其從民間搜羅來的供其淫樂泄欲的女子,雖然她們也跟著大隊來到了鹹陽,但等待她們的隻能是冷清寂寞的後宮,她們很難再等到始皇的第二次臨幸了。
鹹陽宮也是井井有條,並不顯任何淩亂,嬴政看了之後感到很高興,看來自己將朝中留守大任交給扶蘇一點兒也沒有錯。如果自己能獲得長生不老之藥,那麼到時一定給扶蘇服上一粒,讓他也能成就長生不老之身,好好輔佐自己統治天下。
回到鹹陽宮之後,其餘大臣先回家中休息,而嬴政讓趙高先為侯公與韓終安排住處,他自己則回到了禦書房中。出行數月,雖然他也不斷地考察地方官員的政績,而且不斷地批閱各郡縣送上來的奏章,但奏章卻還是堆積了不少。要趕緊把它們都批閱完,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天下一團糟。
剛剛批閱了幾份奏章,扶蘇和蒙毅就前來求見。嬴政也正想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走後成陽的情況,連忙宣二人入內進見。
兩個人進了禦書房之後行禮,但臉色卻異常壓抑而不得舒展,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似的。嬴政眼看形勢不對,便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追問二人。扶蘇和蒙毅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嬴政氣得大怒,猛地一拍桌案,把扶蘇和蒙毅二人嚇了一大跳。蒙毅這才戰戰兢兢地對嬴政說道:“皇上,我們今天來就是有事上稟的,具體的事情,您一看桌上的那份書簡就全知道了,是微臣無能,請皇上恕罪。”
嬴政聽他說桌上有書簡,這才連忙翻找查看。剛才他隻顧風風火火地翻閱奏章,並沒有注意到桌案之上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如今刻意一找,果然在桌案的邊緣發現一份書簡。拿過來一看,隻見書簡上寫著:“大秦始皇帝敬啟。”
嬴政仔細一辨認,卻是尉繚的筆跡,心裏頗為奇怪,不知道尉繚搞的是什麼名堂,但從扶蘇和蒙毅的表情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他連忙將書簡拆開,展開閱讀,隻見上麵潦潦草草地寫著:陛下臨位數栽,法術任行,謀弱六國,終致東並諸侯而有天下,微臣繚忝居功臣之列,亦覺欣喜不已,然而陛下一俟統一,並不以天下蒼生為念,亦不行群臣之諫言,任性亂行,僅憑個人之好惡,因而黔首受苦累,而百官群臣也違心妄言,屈誌以讒媚陛下,如此狀況實在有違微臣當初追隨陛下左右之願,微臣既想忠貞以直言,又懼觸龍顏而性命難保,鑒於兩難,與其違心列於諸臣之列,還不如遠走遁世以明吾誌,修吾心。臨別一言,但請陛下收納,陛下之天下來之不易,望修心性而以仁德馭天下,行法度而有節,則天下可保,否則天下必將不久即毀於他人之手。
嬴政強忍著一腔怒氣看完尉繚的這封信,而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信摔到地下,又“啪”的猛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地叫道:
“他這是算什麼,他這是算什麼?他就這樣棄朕而去嗎?難道朕真的一無是處,真的不值得他輔佐了嗎?哼,想借一走逞一逞口舌之利,羞辱羞辱朕,算他瞎了眼。他別忘了,這天下還是朕的天下,無論他跑到哪裏,都跑不出朕的手掌心去。蒙毅,這匹夫是什麼時候走的?”“啟稟皇上,這封信是微臣三天前從一個陌生人那裏得到的,那人說是一個人托他轉交給我的。聽他描述,托他轉信的人應該是尉繚大人的長子。”“哼!三天,他怎麼不再早走幾天呢,那樣的話,朕追起來還要多費一些功夫。他才走了三天,而且又拖家帶口,一定跑不太遠的。趙高,趙高,你死到哪兒去了!”
門外傳來趙高急急忙忙的應答聲,即而他便跑進屋來,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了。
“你死到哪兒去了,難道你也想離朕出走嗎?”嬴政怒氣衝衝地問道。
趙高被嬴政的這句話問得愣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惹得自己的主子發這麼大的火,但看樣子並不是扶蘇和蒙毅,不過他心裏倒希望是蒙毅呢!他小心翼翼地衝嬴政說道:
“皇上,奴才我哪裏也沒去,這不是剛剛奉您的命令給那兩個方士安排住處去了嗎。誰知離老遠就聽見您喚奴才,奴才連忙答應著就跑過來了。”
嬴政一聽,這才回過味來:是啊,還是自己命他去為韓終和侯公兩個人找住處的呢,可因為這一生氣就全都忘了。
“皇上,您找奴才有什麼吩咐嗎?”
“趙高,尉繚與朕不辭而別,而且還忤逆於朕,你火速派人出城往東,前往大梁一線,隻要見到尉繚及其眷屬,立斬不赦,朕可不想讓他這樣的亂臣逆子再煩朕的心神了!”
趙高一聽說尉繚不辭而別,又罵了始皇一頓,而始皇則決心將其追而誅之,心裏麵也是一陣幸災樂禍,在滿朝的文武百官之中,尉繚是極少數不買他的賬的人,而且尉繚與扶蘇的關係也極為融洽。現在尉繚走了,也算是去掉自己的一個敵人,除掉扶蘇的一個左膀右臂。如果再把他殺了,那就更好了,他暗下決心要把這件事做好。
“皇上,您為什麼要讓奴才帶著人往東追呢?”
“如果朕記得不錯的話,尉繚這個逆臣應該是大梁人,他既異想天開的要安享晚年,難道他會不回大梁去嗎?”
“皇上所言或許不錯,不過奴才記得偶然有一次他曾與別人說過,如果有生之年還有機會,他想攜家人一起到西蜀去好好地感受一下那裏的青山綠水和淳樸風情,依奴才看,或許他還會和其眷屬一起往西蜀而去呢,皇上您說呢?”
“哼,他倒是挺有情調的,不管怎麼樣,朕隻是不想再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你就去看著辦吧!記住,朕隻要死的,不要活的!”
“是,奴才遵命,皇上您就放心吧,奴才一定不辱使命。”趙高極為高興地答應著就往外走。“慢著!”隻聽一聲大喊,趙高隻覺一個黑影猛的擋在了自己的麵前,嚇得他連忙收住腳,卻見公子扶蘇正橫眉立目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像是恨不得要打他似的,嚇得他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急忙回頭向嬴政求救。趙高知道現在自己不能與扶蘇爭鬥,何況自己還有始皇這把保護傘。其實,對於尉繚的棄官而走,扶蘇已經略有耳聞,但他並沒有去阻攔。尉繚對皇上心有不滿和失望的情緒也很正常,就連他這個做兒子的也覺得父皇的有些舉動不太妥當,但自己身為長子,他不能逃避,隻能盡自己所能去彌補,去挽救。反正現在天下已經一統,尉繚再留下來也沒有多少用武之地了,走就走吧。而且,他也約略知道,尉繚就是攜眷屬向西方而去了,看樣子是去遂自己一生所願了。西蜀之地偏僻,民風淳厚,而且風景優美,他到那裏正好可以安享晚年。本來,父皇隻命趙高派人去往大梁方向去追還讓他感到挺高興,高興於尉繚可以保住一條性命以安享晚年。誰知趙高卻又突然冒了出來,而且他說的方向正好是尉繚所走的方向。這個奸賊,不但一無是處,而且還要總想著讓父皇玩物喪誌,進獻讒言邀寵媚上,還要借機迫害忠良。要不是顧著自己的尊嚴,要不是父皇在場,他真想狠狠地將趙高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