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內,雖然此時已經夜色深沉,但在一處宅院中依舊燈火通明,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家丁來回走動著。在其中的一間屋中還能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談論什麼,但是從他們交談的語氣可以看出這兩個人都很著急此事。
正在屋裏麵聊天的人是隗林和蒙毅,蒙毅雖然被始皇嬴政取消了其太傅之職,但隨後卻依舊升了職,不過太傅是不能再做了。
“隗大人,不知公子的傷勢最近怎麼樣了?”
“反正是沒有什麼大礙了,而且公子這兩天感覺傷口處有點癢,應該是傷處已經開始複原了。”
“如此就真是謝天謝地了,要是公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隻怕皇上的諸多兒輩子弟就沒有一個能夠勝任統禦天下重擔的人了。我真搞不明白,為什麼皇上就執意認定是公子指使人殺了那兩個臭道人?”
“哼,其實別人也都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是公子做的,可皇上喜怒無常,誰又敢替公子辯解啊?而且,如果言語不當,說不定不但救不了公子,反而會激起皇上更大的怒氣。”
“隗大人,你是否懷疑過這件事是有人栽贓陷害公子的?”
“栽贓陷害?”
“對,一點兒沒錯,即使這件事不是公子指使人幹的,我覺得也不是別人偶然為之,如果是偶然為之,多半是為財而起殺心,但那兩個道人的包袱裏的金子卻還在,所以我覺得是有人故意栽贓。”
“如果真的是有人栽贓,那究竟是誰與公子有如此大的仇怨呢?”
“如果我猜的不錯得話,應該是趙高。”
“趙高,你能確定嗎?”
“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也是八九不離十。隗大人,您想一下,公子生性仁厚有德,不少大臣都對他讚賞認同有加,唯有趙高當年因為縱亂宮闈之事而被我和公子告於皇上麵前,皇上因而對趙高施了腐刑,所以趙高就對公子和我懷恨在心,我和公子也因而常常受到他的詆毀,否則我也仍會是公子的太傅,而且也不會官降兩級,現在他用這種方法也就不足為奇了。”
“趙高真的有這麼大的能量嗎?”隗林還有些不相信。
“隗大人,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趙高做不出的。他這個人生性陰險狡詐,而且又極善於偽裝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冷不丁地咬你一口,而且,皇上對於他又是寵信有加,有時甚至言聽計從,否則單以當初他縱亂宮闈的事就應該把他斬首示眾,可皇上一念之仁,竟饒了他的性命,以至於他現在隨心所欲,興風作浪!”
“蒙大人說得一點兒沒錯,那我們以後還要多小心趙高一點兒才好。蒙大人,我問你一句話,不知你願不願意在皇上百年之後擁立扶蘇公子繼位為帝?”
“願意,當然願意了,這個問題自然不用隗大人問了!皇上的諸多兒輩之中,獨有公子扶蘇才有登基為帝的能力,其他的誰也不行。我想還會有不少的人和我看法一樣的。”“其實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公子位為長子,而且又仁義德孝,同時對於治政之事也非常有主見,如果他能在皇上百年之後登基為帝,那實在是我大秦黎庶之幸,隻不過皇上卻對公子有些疏遠,真是讓人頭疼。”隗林頗為憂慮地說道。蒙毅聽後點點頭,繼續說道:
“值得擔心的還不僅僅是皇上對公子的疏遠,近來趙高一直全力接近皇上的末子胡亥,而且皇上對胡亥現在又很有好感,看樣子,趙高是要有意把胡亥培養扶植成為王位的繼承人,我們現在也不能坐以待斃。如果將來真的是胡亥繼位為帝,那我們也就無用武之地,天下也都會壞在趙高的手上。”
“為今之計,我們隻能聯合支持扶蘇公子的同僚,共同抵禦趙高。”
“對,不過我們都是文弱書生,隻怕趙高會用武力,所以我們還應該有一位手握兵權的武將相助才好。”
“這個問題就不用發愁了,不出一年,我們一定會有一個手握兵權的人相助的。”隗林十分有把握地說著,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微笑,他的這種自信把蒙毅也給弄愣了。
兩天之後,始皇的大隊人馬到達了碣石所在的驪城縣,入住館驛之中,剛想讓縣令去為自己找兩名方士前來詢問有關長生不老之事,忽然外麵喧鬧的街道一下子靜了下來,緊接著有人高聲地吟誦道:
羨門高誓道初成,
駕龍上升入太清,
時下玄洲戲赤城,
繼世而往在我盈,
帝若學之臘嘉平。
其聲音清越激昂,而且又關涉成仙得道之事,同時還關聯嘉平臘月,始皇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被吸引過去。他衝著趙高看了看,趙高立刻會意,帶著幾名侍衛快速地衝了出去。
不一會兒,趙高便與那幾名侍衛返回屋中,而且還帶進來兩個人。兩個人都是一身道袍,而且生得也清瘦俊朗,頗有些仙風道骨和超然脫俗之氣。始皇看後不覺頗為欣賞,開口問道:
“二位道長,剛才的那段詞謠可是你們在外邊吟誦的?”
“我們的師尊便是羨門高誓二仙,乃是人間凡體,通過自身修行,終至得道成仙,我們兩個人是奉師尊之命前來此處度化有緣人修道成仙的。不知我二人身犯何罪,你的手下非要將我們帶到這屋中來?”
“大膽道士,見了當今陛下,你們竟然還敢如此無禮,還不趕緊跪下!”趙高在他們身後厲聲叫道。
“在我們二人眼中,隻有神跡無蹤的仙人與世俗之中的凡人,並沒有什麼帝王將相,何須要跪下?”
兩個道人仍舊是一臉的從容,趙高剛要再上前斥罵,始皇卻衝他揮了揮手。這兩道人不馴的硬氣與風骨讓他越發地對他二人欣賞起來,笑著問道:
“不知二位道人尊姓高名?”
“石生,盧生。”
“剛才二位道長說此次是專門度化有緣人得道成仙的,不知道朕是不是有緣人啊?”
“陛下雖然貴為天下君王,但卻未必是道中有緣人。一月之前,我們的師尊授意於我二人,讓我二人尋找一個有緣人,此人乃是生於昭襄王四十八年之春正月子時,可是我們兩個人一直找了一個月還沒找到。”
始皇一聽對方說要找的有緣人是昭襄王四十八年之春正月子時出生的,心中不覺一動,連忙極其興奮地對二人說道:
“不瞞二位道長,朕與二位道長所要找的人生辰年月相同!”
誰知石生和盧生聽了之後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而是依舊冷靜地說道:
“生辰之日相符還不行,此人還必須是出生於異鄉,而非生於自己的祖居之地。”
“啊,那就正好了,你們要找的人恐怕就是朕了!朕祖居大秦鹹陽,但朕卻出生在趙地邯鄲,不是正好和你們的要求一樣嗎!”
那兩個道人聽到始皇的此番話後,臉上立即露出頗為興奮的神色,急急向前走了幾步,以一種滿含敬仰之意的眼光端詳始皇,始皇卻絲毫不以其行為忤逆之罪。二人端詳半天,忽然跪倒在始皇的麵前,連連磕頭不止。
“二位道長,剛才朕已經自道身份,你們立而不跪,現在卻又為何如此行禮了呢?”
“陛下有所不知,我二人隻拜仙人不拜人間帝王,但剛才仔細端詳之下,方知陛下正是我二人苦心尋找的道中有緣人,我二人雖然修道多年,但卻毫無結果,而陛下卻是有慧根之人,不久之後則可道成為仙,所以我二人要先給陛下行拜禮,以防日後仙人會責罵我二人。”
“如此說來,那朕如潛心修道,就一定能成為仙人了?”
“這是自然。我二人的師尊既然言明我二人尋找的乃是有緣人,而且恰好與陛下相合,那師尊一定會為陛下成仙而助力的。”
“二位道長,成仙之後能否長生不老啊?”
“陛下,成仙之人與天地同壽,又怎是區區一個長生不老能涵括的。”
始皇聽了盧生與石生的這一番話,不覺朗聲大笑起來。自己費了這麼多功夫,原來真的都是走了彎路了,或許這也是天意注定如此吧!那樣的話,自己不久就可以得道成仙,從而永遠地執掌天下的權柄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