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蹤詭秘的“掃雷縱隊”(1 / 2)

坐在上海興國招待所寬敞的套間裏,腳下是一片厚厚的紫紅色地毯。剛剛洗過熱水澡,張春橋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嚴嚴地密封的牛皮紙信封。信封上隻寫著一個“張”字,字跡是那麼的熟悉。

張春橋每隔幾天,就要收到這樣的一個信封。他關照過秘書,隻寫一個“張”字的信封,必須由他親自拆看。

這一回,拆開信封,裏麵裝的是最新一期《掃雷》。標題一下子就把張春橋的目光吸引住了:《反張春橋同誌的逆流從何而來》。

《掃雷》寫得有聲有色。據“調查”,上海的“一·二八”炮打張春橋,是由北京“聯動”(注:即“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會”,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五日成立,主要成員是高幹子弟)所策劃的,其中有朱德、李富春的孫子,陳雲、陳毅、賀龍、李井泉的兒子,烏蘭夫的外孫,鄧穎超的秘書的兒子……

雖說當時上海的各種小報、傳單成千上萬,《掃雷》卻屬“絕密”的簡報式內部刊物,每期隻印幾份而已。有時,幹脆不印,用複寫紙複寫。這份《掃雷》對於張春橋來說,是每期必看的,自從發生“一,二八”炮打張春橋事件之後,他便下決心建立一支“掃雷縱隊”。《掃雷》,便是他的“掃雷縱隊”不斷編發的情報刊物。

張春橋的“靈感”,最初得自林彪在一九六七年一月的一次講話:

“要繼續把予頭指向右派,指向隱藏的還沒暴露的牛鬼蛇神,進行全國大掃蕩,挖出根子,掃除‘地雷’。”這是全國性的掃雷戰,要掃掉在內部各個角落的大大小小的‘地雷’。

張春橋首先要掃除的,便是上海“大大小小”的反張春橋的“地雷”。

一個三十二歲的青年,被張春橋看中了。

張春橋最初注意起這個青年,那是在一九六六年十月。一個名叫遊雪濤的人,自稱是上海《青年報》文藝組副組長,給張春橋寫信,反映上海青年話劇團某女演員因“造反”而處境艱難。

當時,毛澤東主席主持的中央工作會議剛剛結束,正要在全國掀起“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高潮。張春橋正需要在上海樹一個受“資反路線”迫害的典型,而遊雪濤敏感地意識到這一點,為張春橋“送”上了這麼個“典型”……

趁著回上海的時候,張春橋讓秘書調來遊雪濤檔案——這是張春橋的習慣,先要摸一下“底牌”。

牛皮紙大口袋,上麵印著“幹部檔案袋”,用毛筆寫著“遊學濤”三個字,很快送到張春橋手中:

“遊雪濤,一九三五年生,江蘇無錫人,家庭出身城市貧民,一九五六年八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此人家庭出身填“城市貧民”,是因為他很小的時候便失去父親,母親當時隻二十八歲,拉扯幾個子女長大,家庭確實常揭不開鍋。他是長子,十六歲就進入上海絨布廠當工人,以分擔家庭重擔。靠著自學,靠著苦讀,學會了寫作,終於成為上海《青年報》的記者,又進一步成為文藝組的副組長……—

雖說張春橋自己的曆史不幹不淨,但是他卻盡量要用一些曆史幹淨的人作為自己的爪牙,以免被人揪住小辮子——他已經吃夠了妻子文靜的苦頭!

看來,遊雪濤的曆史是清白的,何況是個黨員,頭腦靈活,筆頭也可以。

於是,“麵試”開始了。

接到張春橋秘書打來的電話,對於遊雪濤來說,無異是打了一針興奮劑。他意識到,他要交鴻運了。

平常,張春橋跟陌生人見麵,先要“嗯”、“喔”一陣,讓人家說夠了,這才開口講那麼幾句。這一回,跟遊雪濤握手之後,張春橋提出一係列問題。張春橋很快就發覺,這個年輕人是塊料子,頭腦裏充滿政治細胞。年紀輕輕,對上海政界人士,有著清清楚楚的了解。

第一次見麵,張春橋認識了遊雪濤,遊雪濤也敏銳地認識了張春橋——這個“大人物”最感興趣的,是政治情報!說得更準確一點,是政界秘密情報!

聰明的年輕人投其所好。他常常給張春橋寫信,那每一封信,就猶如一期《掃雷》簡報。他是個小人物,而小人物有著大人物所缺少的方便之處:他可以隨意在各處串連,可以到處偷聽別人的談話,可以記下每天街頭大字報的內容,可以去摸一些政界人士的“底牌”……他在上海灘上毫無引人注目之處。何況,他手中有記者證,在三教九流之中活動是很方便的。

這樣,小人物的眼睛成了大人物眼睛的延伸,小人物的耳朵成了大人物的耳朵的延長。張春橋對於上海灘的一舉一動,都隨時獲知。

最初,隻有遊雪濤單槍匹馬在於。他不斷給張春橋寫信。每一次接到張春橋托秘書打來的電話,每一次的約見,都使他倍受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