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萍之死仍是一個謎(1 / 1)

常溪萍之死,無非三種可能:自殺,他殺,不慎墜樓。

自殺——已有充分的材料加以否定。

他殺——並不排斥他殺的可能性,但是根據那個女同學的旁證,常溪萍墜樓時在三〇一教室沒有第三個人;

那麼,會不會是不慎墜樓呢?

前麵引述過的旁證材料中,曾記載常溪萍臨死前的話:“我不是自殺。”

他站在三〇一教室裏,怎麼會墜樓呢?

我來到華東師大數學館三〇一教室,仔細觀察了常溪萍墜樓的那扇鋼窗。那是教室裏最末一扇鋼窗,有一人多高,比人的肩膀還寬,從窗口是完全可以“掉下來的”。特別重要的是,這扇窗與地齊平,下端鑲著一塊固定的玻璃,隻有人的膝蓋那麼高。一旦人的身體的重心朝外傾,就會墜下來的。

許許多多份旁證材料表明,常溪萍受“四人幫”殘酷迫害,身體已變得非常虛弱。

原“常溪萍專案組”副組長,曾寫下這樣的旁證:

“據當時專案組看管常溪萍的組員反映,差不多每天都是上午、下午、晚上輪流到各班組、各單位進行批鬥。回來之後,還要他寫交代材料。有些材料還要他限時限刻交出。在這樣疲勞批鬥的情況下,沒有聽到市裏、校裏有一位領導關心過常溪萍同誌的思想情況和健康狀況。專案組也沒有采取相應的措施……總之,那時對常溪萍同誌是死活不管的。”

原“常溪萍專案組”另一位組員記得:

“一九六八年三四月間,學校批鬥會開得相當頻繁,幾乎是早晨到晚上,不是這個係就是那個組開批判會,而每次批判會都要勒令常溪萍同誌去參加。他當時的身體已很虛弱,麵孔浮腫,患有糖尿病等各種疾病。有一次(大約是四月下旬),S(專案組組長)講,當前社會上有一股翻案風,常溪萍是不會甘心被打倒的,他不想翻案才怪。於是,S提議,除了要常溪萍寫這方麵的交代外,組裏還專門開一次會,叫他當麵來談談。會是在晚上開的。常溪萍同誌因為白天參加了曆史係召開的批判會,好像還挨了打,一麵臉頰有點青塊,因此,人顯得更虛弱,站也不大站得住,滿臉都是虛汗。因為他確實沒有翻案活動,講不出什麼。會後,S等還講,這種人是不會老實交代的,你看他都慌得出汗了。當時,多數人都沉默著,未答腔。”

一位同受審查的教授馮契這樣回憶:

“有一次,常溪萍同誌被批鬥回來後就躺在床上,晚上沒吃飯,睡得也不好。大概是看守的同學去報告了,早晨,有專案組的人來看常溪萍,說:‘媽的,你夜裏睡不著啊?你痛啊?’”

當時,一些學生見常溪萍滿臉憔悴,也在議論:“這老頭兒拖得差不多了!”(其實他正處於壯年!)

確實,無止無休的批鬥,皮鞭棍棒的抽打,肝炎、糖尿病的並發,已使常溪萍骨瘦如柴疲憊不堪。

那天天氣又悶又熱,弱不禁風的他卻還穿著舊呢短大衣。當他走到數學館,走上三樓,已出一身虛汗。他脫去短大衣,放在課桌上。如果他去開窗,有可能因體虛而墜樓……

這,僅是一種“可能”而矣。

但是,他殺的可能性卻更大:他早已成了張春橋撻伐的目標。

不止一次,已經有人又造謠又誘逼:“你的妻子已經‘自殺’啦,你的問題比她更嚴重……”

一個掛著紅袖章的青年教師,曾凶相畢露地逼他自殺,遭到常溪萍的嚴詞拒絕。

最值得注意的是:有人反映,在常溪萍墜樓之際,現場並非隻有一個女學生,而在三〇一教室門外,站著幾個“造反派”!

常溪萍之死——在他死後的十八年,真相依然沒有完全揭開。

他的死,仍是一個謎,有待於進一步認真查清。

但是,常溪萍是被“四人幫”殘酷迫害而死,“元凶”是江清、張春橋、聶元梓,這毫無疑義。

就在常溪萍突然不幸死去的次日,徐景賢竄到華東師大。

有人遞條子問:“常溪萍的問題應作何解釋?”

徐景賢竟如此答道:“常溪萍作為反麵教員嘛!”

曆史是無情的。權勢可以征服一切,無法征服時間。究竟誰是反麵教員?曆史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