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明媚的花,怎麼也逃不過凋零的命運。除非。除非它原本就是假的。
唯有假花才能保持永久生命,億萬年如一朝的絢麗怒放。
見到杜秦煙的時候,她手上一束盛開的格外豔麗的紅玫瑰在風中抖著嬌嫩的花瓣,小溪近了身才恍然發現那是假的。深紅色濃重到好似泣血的玫瑰,一朵朵碩大的花蕾恨不得壓低了綠莖挺挺的直。
不由驚歎不已。
“現在的假花,比真花還要美呢。”
然而無論怎樣能夠以假亂真,終究是人造,沒有來源自然的魂魄,也少了花香。
杜秦煙忽地就笑了,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潤的色澤,低頭繼續眷戀的瞧,喃喃低語,“至少是花啊。”
至少是花啊。
一些事情倏地劃過去,隱隱約約,像是藏在霧中,摸著了邊角,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那些正麵。話沒經過大腦已經脫口而出,“秦煙,這花是誰送的?”
秦煙幽幽抬起頭看她,玲瓏的嘴開了又合,“杜顯臣。”
三個字的驚歎號。
如果說杜秦煙的愛情是一種入了骨的偏執,她又如何不是呢? 愛情和懷疑本身就是雙生的樹,麵對麵合抱在一起,看起來多親密。人們相信愛情的同時,也便在懷疑著。愛著,於是才有了忐忑。心理學上證明相愛的人會有一種典型的不自信心理。源自人類本性的脆弱與無知。不得不小心翼翼試探。
“秦煙,他死了。”腦海裏那幅灰暗的照片依舊隔著粗糙的紙張清晰。
手指撫過莫名材質的花,猶難以相信這細致華順的瓣是人類自己的創造。秦煙淡然開口,“那是他自己的決定。”
“小溪,如果有錯,那也是我的。你隻要好好的,依從自己的心就是了。”
季靈溪突然很想對她說我們要幸福,你要努力幸福,而我也會努力幸福給你看。
心裏絲絲絡絡的心疼在看見杜秦煙的時候生出來,一點一點的,像是清晨的露水順著嫩色的綠葉子慢慢的爬過,啪嗒就碎在地上,濺起來細小的塵埃,低處經過的小螞蟻伸著兩隻觸角驀然就嚇了一跳,掉轉腦袋飛快沒了蹤跡。潮濕的痛意。
女人間的友誼是很難說的清楚的。不會像男人們叮叮當當作響爽快的大力碰一下杯子,然後仰頭喝個杯底幹淨,也不是豪言壯語的扯著嗓子上刀山下油鍋,說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女人間的友誼很多時候是淡淡的,淺淺的,看起來沒那麼深刻,就像季靈溪和杜秦煙,是可以悄悄的紅了鼻頭,可以在心裏掛念一下,可以不作聲拉住手的那一種。兩個女人在心裏保存一個共同的秘密,然後無聲的在那上麵加把銅製的鎖。
友誼,給人生另一種完滿。
揮別杜秦煙,看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黑色的賓士車門後。季靈溪一個人走在街上。有點漫無目的。
夏日裏最好時候的就是現在了,靠近中午的早上,陽光白的耀眼,卻並不燒得人感到痛楚,紫外線強度並沒有正午和下午時那麼大,是可以散散步的時候。雖然這樣,小溪每一寸裸露的皮膚上,還是早早塗好了適量的理膚泉中倍防曬噴霧。從搖動著的枝條裏投下來的光束,裏麵有懸浮的小小塵埃在飄蕩,像是一個微型的宇宙,閃爍而精致。她吹口氣,那宇宙的動蕩的隨著二氧化碳的幹擾更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