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江漢平原的人相信風水學,特別是臨近長江邊的人家。或許有一種講究吧,從我記事起,我便聽過吳家老爺的很多傳說,其中傳說得最多的就是“五色土”的故事。
因為老爺出生於十九世紀末,連我爸爸出生後都沒有見過,更何況我呢。可我爸爸那一代人對爺爺卻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奶奶在爸爸出生的前夜,居然夢見吳爺托夢,說是生的一個兒子,名字叫祥林吧,果然爸爸第二天就出生了。想想家中的老爺,是穿著一套藏青色的長袍,頭戴一頂帳房先生常用的瓜皮帽。因為是風水先生兼私塾先生,所以經常出現在農村或城市郊區的人口密集之處,與人看宅化災,擇時占日等。
故事發生在民國初年,老家臨近湖南嶽陽,在嶽陽郡屬一個小鎮子裏,有一家土財主,祖上積財有方,到他這輩用心打理,早就是家財萬貫了。土財主的母親九十大壽時,他大宴賓客,特別邀請了湘鄂贛三省有名的風水先生,到他湖南的老家替其母親擇一處風水墓地,保住萬貫家私,使家境永遠興旺昌盛。下午大宴快結束的時候,吳家老爺才風塵仆仆從湖北趕來,在他之前早已來了七位各地的風水先生,他們上午已經一致確認在財主的門前清風坪上選了一處最高地作為財主母親的墓地,據說是“龍頭坪”,前山後堰,青龍騰空,家境興旺。
財主和母親及眾客人聽得頭頭是道,高興不已,於是財主上午又加了魚翅燕窩各一份,大酬先生們。
吳爺趕到時,財主出於禮節請吳爺就坐,吳爺從不吃無功受祿之宴,答應先看一下先來的風水大師們看的墓地後,再吃不遲,那些不凡的風水大師們多是咬文嚼字的文化人,他們一幅恃才傲物的態度,於是一起又簇擁著財主去看上午看好的“風水寶地”,都隻待吳爺用敬仰的目光,認同道:真乃絕妙之地也。那知吳爺看後根本不感興趣,一聲長歎,唉,此地風水差亦,乃虛浮之土,根基不牢也,家業不保也!眾先生們大驚,財主也大怒,一齊斷喝道:莫要胡說!
吳爺不慌不忙,鎮定自如道:各位不要發怒,多養心護肝,你們用揪挖下去五尺便會明白了,眾人不信,明明眼前綠山蔥蔥,堅如磐石,如雄居蒼龍,何來虛土浮泥呢?仆人們迅速用鐵揪挖下五尺後,才發現下麵居然是泥沙軟底,鐵揪進入鬆如無物。財主及幾位風水大師們臉色大變,呆若木雞。財主反應最快,知道已遇天外之人,隻聽地下三聲悶響,財主已對吳爺連叩三個響頭,說:先生助我!先生指點!
吳爺輕扶羅盤,遙指西頭山腹蘭嶺坪,說此處最佳,眾先生不服,大聲駁斥說,此處雜草叢生,地沆如溝,有何優勢?
吳爺信心十足,輕唱蘭曲,神態自若地說:“此地下掘三尺,定能挖出五色之土”。眾人那裏相信,要知道,尋常之地,能有兩種顏色之土就不錯了,三色就已罕見,何況是在一處毫不起眼的山之腹地呢。待眾人懷疑之際,財主早已帶著人並自己動手開始挖掘起來。嘿,真乃大白天出奇事了,鐵揪剛掘到第三揪時,就發現了三種顏色的土,越往下挖,泥土越硬,直到第三尺時,泥土變成磐石了,果然看到了第五種顏色的土石。按風水說法,此乃五彩呈祥,五福臨門之兆。
財主及七位風水大師們頓時雙眼傻了,特別是那七位風水大師們,一定是以為遇到自從出道以來最難堪又最神奇的一幕了,又不得不伸出大拇指,由衷地恭敬吳爺,真乃神人矣!
於是,宴席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後來的吳爺坐在酒桌上席,新上一盤一盤絕世奇菜,如:高原人參、天山靈芝、西藏蟲草、麗江雪哈、千島鮑魚,五味珍品一窩鮮,那天,吳爺喝得酩酊大醉,聲名遠播。
吳爺出身貧寒,家境甚差,從沒讀過私塾,為何長大後學富五車,一個羅盤走九州呢。這些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從父輩口裏得不到任何信息。因為吳爺生活的那個年代已經久遠,我隻能想像到,生活在長江畔軍李屯的吳爺的父親吳老爺小時候在李大財主家做長工。李大財主的大兒子李保財與吳爺同歲,不安心讀書,實在沒有辦法的李大財主於是想出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他要求吳爺跟大公子李保財陪讀私塾,為大公子跑腿,另一方麵,又可監督大公子,不用心或是逃課可以隨時報告給他。
這樣,造就了民國時候的湘鄂兩地風水界的一代奇才——吾家吳爺,因為他不花分文而學到了寶貴的知識,又養活了自己。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何家境貧寒,從沒讀過私塾的吳爺能夠學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原因吧!
吳爺死後多年,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全國自上至下號召大修水利。吳爺所葬之地在水之南岸,清清高坡之上,村幹部看中地勢高,便在此地修立一座泵站。於是挖出吳爺之墓,起墓的時候,四個壯勞力才抬得動棺材盒,打開蓋子的時候,吳爺全身如活人一般,神態自然,如安詳入睡之人。更為神奇的還在棺材下麵,隻見在棺材的正下方,有一汪小清池,兩條鯽魚在小池中悠然遊蕩,嬉戲追逐,看見天光,轉瞬間風化為清水消失殆盡。起棺壯漢們大驚,叩頭下跪,慌忙蓋上棺盒,擇日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