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級的兩旁,每隔幾尺,就嵌著一顆夜明珠,他們也就藉夜明珠的光芒來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一折再折,他們終於來到了石級的盡頭,三個人都沐在碧綠色的光芒中。
那絕非明珠的光芒,乃是來自石室頂垂下來的一盞水晶燈。
碧綠透明的水晶,燈光也因此變成碧綠色,雖然不怎樣強烈,已足以照亮整座石室。
那座石室四方也有好幾丈寬闊,人固然沒有,什麼也都沒有。
龍飛忽然生出森寒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密室深入水裏,也許是因為密室太空。
一個地方太空,的確就會令人生出森寒的感覺來,龍飛卻以為還有第三個原因。
是什麼原因?他卻想不出--那在他隻是一種感覺。
翡翠即時道:“你們看清楚了嗎?”
公孫白脫口問道:“這座密室有沒有第二個進出口?”
翡翠搖頭道:“沒有。”
一頓又說道:“即使有,也不會有人進來。”
公孫白道:“何以見得?”
翡翠道:“你難道沒有發覺石室的地下也積滿灰塵,我們走過的地方,都留下腳印?”
公孫白道:“不錯不錯。”
翡翠笑笑道:“我雖然也是天人,在塵世,也一樣有腳印留下來,與凡人無異。”
公孫白道:“那是說,我今早若非錯覺,在這座石室之內走動的,隻怕就是--就是幽靈了。”
公孫白苦笑道:“這人間難道真有所謂的幽靈?”翡翠沒有回答。
龍飛微喟道:“也許沒有,也許有,這種事情並不在我們的知識範圍內。”
公孫白道:“龍兄相信有所謂幽靈的存在?”
龍飛道:“不相信,但也不能夠肯定。”
翡翠道:“因為很多人言之鑿鑿,你卻是從未見過。”
龍飛道:“嗯。”
翡翠道:“我也希望你真的從未見過。”話中顯然另有話,龍飛聽得出,奇怪的望著翡翠。翡翠那刹那卻有如泥塑木雕也似,一點表情也都沒有。
公孫白這時候又問道:“密室之內既然沒有人,那盞燈……”
翡翠道:“那盞燈所盛的燈油足以燃點數十年。”
公孫白道:“是嗎?”
翡翠道:“不相信你可以躍上去一看。”
公孫白沒動,目光一轉,道:“這座密室本來是作什麼用途的?”
翡翠冷冷道:“這是一個秘密,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可以去問一個人。”
公孫白道:“杜殺?”
翡翠冷然頷首道:“至於她是否會告訴你,卻要看她的心情,與她是否願意泄露了。”
公孫白道:“有機會看見她,我總得試一試。”翡翠冷笑。
龍飛這時候忽然緩步走到一麵石壁之前,道:“這又是什麼?”
在那麵石壁之上,一道暗赤色的線條從離地三尺之處弧形而上,幾達密室的頂壁。
翡翠目光一轉,道:“血!”
龍飛道:“什麼血?”
翡翠道:“天人之血。”
龍飛追問:“何以……”
翡翠截口道:“這件事你也該去問一個人。”
“杜殺?”
“隻有她才能夠答複你!”說完這句話,翡翠轉身舉步,向石級那邊走去。
龍飛隻有跟在她的後麵,公孫白對著那道血痕再呆片刻,才舉起腳步,雙眉緊鎖在一起。看樣子,他彷佛有什麼事情想不通。到底是什麼事情?
翡翠腳步不停,一路上也沒有再說什麼。
待龍飛公孫白二人從石級上來,她立即將密室那道暗門關閉,動作是那麼迅速。
以龍飛目光的銳利,這一次一樣也看不出翡翠是如何將暗門關起來。
他也沒有問翡翠,默默隨著翡翠走出小樓外。
這時候,小樓外仍然煙雨飄飛。
翡翠隨即將銅鎖放回原位,然後問:“兩位看清楚了?”
龍飛道:“嗯。”
公孫白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那真的是我的錯覺。”
翡翠道:“若是仍然有懷疑,兩位現在可以再進去。”
龍飛搖頭道:“不用了。”翡翠幽怨的望了龍飛一眼,轉身舉步,向院外走去。
龍飛目送翡翠消失在迷湲煙雨之中,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陡然又襲上心頭,不由自主的一聲歎息。
公孫白聽入耳裏,奇怪的問道:“龍兄在歎息什麼?”
龍飛道:“我也不知道。”
公孫白一怔,道:“哦!”
龍飛道:“也許是這種天氣。”
公孫白道:“這個時候竟下著這種細雨,實在有點奇怪。”
龍飛道:“這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公孫白道:“非獨地方奇怪,人也是一樣。”
龍飛道:“就正如翡翠。”又一聲歎息。然後他舉步,走進迷湲煙雨之中,心頭仍然是茫然若有所失。
煙雨黃昏,宮殿整天都裏在一種神秘的氣氛內,龍飛公孫白都有這種感覺,也知道絕非因為那綿延不絕的煙雨關係。
這一天,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走在一起,繞著宮殿也不知走了多少遍,都全無任何發現,也沒有再看見翡翠。
公孫白一再問,翡翠到底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龍飛當然回答不出來。
黃昏後,雨終於停下。龍飛公孫白一起用過晚膳,又走出房間。
公孫白現在的精神似乎更加充沛了,他體內所中的閻王針的毒顯然已經完全消解。
甚至那支閻王針,公孫白也發覺已給起出來。
龍飛不能不佩服,天人到底是天人。
夜色漸濃,湖上的石燈也逐漸明亮。
燈光晶瑩,湖水映著燈光,也變成了碧綠色。沒有風,湖麵不起漣漪,湖水看來也因此不像湖水,倒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
公孫白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奇異的景象,驚訝不已。
龍飛對於公孫白的態度,一點卻也不覺得奇怪。
因為他到來的那一夜,比公孫白更驚訝。
公孫白呆望了一會,才舉起腳步,一麵說道:“那些石燈好像建築在湖底。”
龍飛道:“應該是。”
公孫白道:“這件事實在難以想像,那些石燈倒還罷了,這座宮殿怎能夠從湖水中建築起來?”
龍飛道:“也許,這座宮殿建築的時候,湖中並沒有水在。”
公孫白道:“在我們隻能夠這樣解釋了,湖水雖然不怎麼樣,但若是就這樣在水裏建築什麼,應該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情。”
龍飛道:“就像你中的閻王針一樣,在未見到你之前,我一樣以為你是絕對沒有生存的希望了。”
公孫白笑道:“可是我現在卻能完全痊愈過來。”
一頓歎息道:“天人畢竟是天人。”
龍飛道:“這裏所住的若是天人,這座宮殿若真的就是天人傑作,那的確就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了。”
公孫白道:“天人既然是無事不知,當然亦無事不能。”
龍飛道:“你相信有這種事?”
公孫白道:“不相信,但現在卻又不能不相信。”
龍飛微喟道:“我亦有同感。”說話間,兩人已來到那座小樓座落的那個院子前。
也就在這個時候,公孫白腳步陡頓,道:“看!”
他的語聲是顯得那麼意外,甚至已完全不像他的語聲。
--又是什麼事令他這樣驚訝?龍飛不由得極目望去。
在他的眼前,並沒有人在,那瞬間隻不過多了一隻螢火蟲。
那隻螢火蟲好像是從那個院子之內飛出,龍飛不夠肯定,他根本就沒有注意那隻螢火蟲。
螢火蟲飛翔根本就不會發出多大聲響,那一點螢火蟲雖然觸目,但是在這個環境之下,卻並不覺得。湖麵的燈光碧綠,湖水也碧綠,燈光照射,湖光反映,宮殿雪白的宮牆也蒙上了一抹碧綠色,所以那一點螢光,根本就不大起眼。
龍飛道:“這豈非正是螢火蟲的季節。”
公孫白道:“不錯。”
龍飛仰眼道:“夜涼如水,可月初七已過了,天上雙星也已看不到,否則此時此地,我若是詩人,總該有一首好詩。”
話未說完,那隻螢火蟲已幽然飛近來,龍飛手一伸,正好將那隻螢火蟲抄在手裏。
碧綠的螢火映得他整隻手都變成碧綠色。
公孫白即時道:“龍兄,請你將它放開。”他的語聲顯得很焦急,很關心。
龍飛聽得奇怪,但仍然將手放開,那隻螢火蟲立即從他手裏飛出,飛向湖那邊,公孫白果呆的目送那隻螢火蟲飛去,一麵的落寞之色。
龍飛也留意到了,道:“公孫兄,你對螢火蟲好像有特別好感。”
公孫白無言一聲歎息,將頭垂下來。
龍飛更奇怪,看樣子他就要追問下去,可是那嘴唇一張即合,半身猛一轉,一雙眼霍的這片刻之間,院子那邊光芒亂閃,突然出現了無數的螢火蟲。
那些螢火蟲彷佛從天外飛來,數目之多,簡直已到了令人震驚的地步。
那個院子旁邊的湖濱,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女人,龍飛的視線也就落在那個女人之上。
以他耳目的靈敏,竟然不知道那個女人來到。
那個女人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衣衫,憑欄幽然站立在那裏,就像是一個幽靈。
她長發披肩,頭低垂。
龍飛雖然看不到她的麵目,目光落下那刹那,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就是我來那夜,出現在石山之上,明月之中,掬一把月光送給我的那個女孩子?
動念問,那個女孩子已將頭緩緩抬起來,龍飛的目光不覺移向她的臉。
看清楚了她的臉,龍飛卻更驚訝。
那的確是那夜他看見的那個女子,唯一不同的,隻是她的臉。
她的臉現在竟然是淡青色,與她的衣服一樣,她的臉怎會變成這樣?